本店招牌菜-2

在史毕洛餐厅用餐将近两个星期后的一个晚上，康斯丁终于同时达成两个心愿——吃到爱米尔史丹羊，见到史毕洛本人，但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俩就座后，侍者立即郑重的宣布：“先生，今晚有招牌菜。”康斯丁惊喜交加，心怦怦乱跳起来，他看到拉弗勒放在桌上的双手剧烈的颤抖着。“这真是有点失常！”康斯丁想，“一道菜就能让两个大男人变得如此猴急，就像两只馋猫一样，热切的等别人把肉扔过来！”

康斯丁看了看四周，悄悄的对拉弗勒说：“这里的人好像都很激动。”

“是啊，这是自古以来一切佳肴的最高杰作。面对它，每个人都会激动不已。”拉弗勒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只有一个人例外。”

康斯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张桌子前孤零零的坐着一个白发老人，他对面的椅子是空的。“不错！你说的是那个壮实的秃头汉子吧？两个星期以来，我只有今天没看到他。”康斯丁说。

“也许是十年中的第一次吧。自从我来这里就餐以后，不管是刮风下雨，也不管是有灾有祸，我只有今天没看到那个男人。想想看，就在他第一次没来的时候，这里就供应了爱米尔史丹羊，他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康斯丁又看了看那把空着的椅子，不安的说：“他真的是第一次没来。”

“拉弗勒先生，还有这位朋友，欢迎你们光临！”桌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而且一把椅子就神奇的出现在他的身下，“爱米尔史丹羊相当吸引人，对吧？我这一整天都待在厨房，亲自监督那个蠢厨师该怎么做，等下保证两位满意。对了，我好像是初次见到这位朋友，能介绍一下吗？”

他的话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康斯丁像是被催眠般听得如痴如醉。只见对方薄薄的嘴唇张的出奇的大，每发出一个音都会上翻或扭动，并不时散发出一股奇特的味道。那只扁平的鼻子下面是一堆蓬乱的胡须，那双很像东方人一样细长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拉弗勒介绍：“史毕洛先生，这位是康斯丁先生，我的好友兼同事。”康斯丁站起来，握住那只主动伸过来的手，只觉得史毕洛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但像石头般坚硬。“康斯丁先生，欢迎你的光临。”史毕洛说，“你对小店还满意吗？我敢保证，你在这里会受到周到款待的。”

拉弗勒笑着说：“这两周以来，康斯丁一直在这里就餐，他对贵店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史毕洛看着康斯丁说：“我感到万分荣幸，所以，我会用我的美食作为报答。我敢保证，爱米尔史丹羊无与伦比，那种滋味是你从未体验过的。这种原料来之不易，同时调理起来也很麻烦。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既然这么麻烦，你为什么还要做这道菜呢？因为其他的菜已经做得够好了。”康斯丁说。

是碧落开怀的笑着，整张脸都变圆了：“也许是心理问题吧。有人发现，一桩惊奇的事时，必然会与别人分享。而自己与同好一起享受这种快乐时，自己将获得无上的快乐。也许，这算是一种生意经吧。”

“既然你希望老主顾捧场，那你为什么不办一个私人会馆呢？”

史毕洛迅速的，看了康斯丁一眼，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的想法不错，但我有自己的理由。和豪华的私人会馆相比，个人隐私在公共用餐的地方更容易得到保护。对于你的姓名、地址、生活隐私，我一点也不关心，也不想打听。你来了，我表示欢迎；你不来，我也不会感到遗憾。这就是我的答案。”

这番来是这番来势汹汹的回答，听得康斯丁目瞪口呆。“我，我不想打听别人的私事。”康斯丁结结巴巴的说。

“是的，是的，”史毕洛舔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你不想打听别人的私事，我相信这一点，其实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

“哦，康斯丁，”拉弗勒说，“别被史毕洛吓坏了！我认识他很久了，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让你见识一遍店里的宝贝，当然，参观厨房是另当别论的。对吧？，史毕洛，是不是除了侍役以外，还没有其他人进过你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厨房？”

史毕洛抬头指了指墙上的画像，说：“看看上方的那幅肖像画吧！那是我们非常亲密的朋友，也是多年往来的老顾客，他就进过我的厨房。”

康斯丁端详着那幅肖像画，觉得画上的人好生面熟。“哈！那是一位有名的作家！”康斯丁兴奋地说，“拉弗勒先生，你应该认识他，他写过很多精彩的短篇小说和讽刺性杂文。后来，他突然在墨西哥失踪了！”

“是啊，我认识他！”拉弗勒高声说，“我在这幅肖像画下做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把他认出来！史毕洛，既然他是你亲密的朋友，那他的失踪一定给你很大的打击了！”

史毕洛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是啊，确实如此。但是，我们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想一想，他死后，或许比活着更伟大，因为它是一个极具悲剧色彩的人。他经常对我说，他唯一幸福的时光，是在这张餐桌旁度过的。这听起来多悲惨啊！我为了向他表示敬意，曾让他亲眼见过厨房的秘密。”

主菜端来了，史毕洛站起来，亲自为他们服务。他变得神采飞扬，从托盘上端下小锅子，一揭盖，顿时香气四溢，引人垂涎。史碧落把一块块汁水淋漓的肉分成在两个盘子里，他分的小心翼翼，生怕有一滴肉汁浪费掉。做完这些事，他精疲力尽的坐回椅子上，靠在了椅背上：“两位先生，尽情享用吧。”

康斯丁叉起一片肉，放入口中。他细细的咀嚼着，吞了下去，然后用黯淡的目光看着空空如也的叉子。“天呐！”他低声赞叹道，“没有体验过的人，是想象不出爱米尔史丹羊的种种妙处的，就像凡人无法洞察自己的灵魂一样。”

史毕洛站起来，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康斯丁的肩膀上。“你很有见地。”史毕洛说：“有时我们会坐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思考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以后又会怎样。那时的你，就会有点符合宗教上所说的‘羔羊’的含义，那势必很有趣。我就不打扰两位进餐了。”他朝二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并向康斯丁点了点头，“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史毕洛的牙齿闪闪发亮，眼睛也炯炯发光，他迅速地穿过走廊，消失的无影无踪。

康斯丁又吃了起来，但那张脸依然浮现在眼前。“挺有趣的一个人。”他想。

————————————————————————————

第二段故事结束了，抽时间给大家带来第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