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本想将手中其他的铺子也交给墨兰打理,也好让她提前了解一些理家之事,墨兰拒绝了。那几个铺子还是留在小娘手中比较好,现在给她实在太过打眼,而且她也不想让盛家知晓自己在外做什么,盛府和她自己的产业还是分开为好,这都是日后她和阿娘离开盛府的本钱。待到离家那一日,这些年盛家所给予的,她都会悉数奉还,包括这个姓氏。
不过还得想法子说服阿娘,阿娘虽然算不上多喜爱爹爹,但这么多年相伴总归是有些感情的。更何况阿娘从十岁开始便在盛府生活,也没有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她完全被盛府后宅给束缚了,若是她想要带阿娘离开,只怕阿娘会顾虑太多的东西。
一则是盛长枫,阿娘虽然更偏爱她,可哥哥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是想着盛长枫身为男子会更容易有前程些,才将一腔爱意都给了墨兰;二则是时下众人的目光,阿娘被困在后宅多年,虽说是为了富贵荣华才做妾的,但墨兰知道,阿娘其实也是在乎大娘子和老太太对她的看法的,若是可以,曾是官家小姐的阿娘怎会愿意为人妾室。若是离开盛府,阿娘怕是会在意为人妾室的身份拖累了自己,上辈子阿娘不就是这样觉着的吗,最后她们才会一步步走近盛明兰设好的陷阱里。
墨兰只好徐徐图之,先试着引导下盛长枫,若是还像上辈子一样扶不上墙,那说什么,墨兰也会想法子斩断林噙霜和盛长枫之间的亲缘。前世盛长枫的懦弱无能和柳氏的不屑又一次让墨兰心头一哽,明明都是血脉亲人,明明他们才是一母同胞,为什么哥哥和嫂子能够那么坦然的无视阿娘和她的痛苦?当真是权势所逼吗。
至于走出后宅,墨兰现在自己尚且不能做到,更遑论帮助林噙霜了。只能将自己的一些打算先告诉林噙霜,让她代自己出面理事,相信她见到自己的能力之后,目光也会渐渐地从盛家后宅离开。墨兰一直相信自己阿娘的能力,一介孤女,能够在盛家有如今的地位,个中手段必不可少,不说别的,单说小娘培养出来的女使和小厮,也比她养出来的要忠心些,还有那些笼络人心的手段。墨兰想:自己要和阿娘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盛纮给予的那个铺子墨兰没打算用奇遇中所见到的那些上好方子,而是将上辈子做梁晗大娘子时所见所用的一些方子写出来,先用这些积累本钱是够了的,也能让盛纮不会觉得自己"奇货可居",再者,若是现在拿出了太好的方子,但她又没有能够护住它的势力,最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墨兰不打算来物美价廉那一套,现在更走不了高端路线,但也得在众多脂粉铺子中先打出一定的名声。只好另辟蹊径,以"香"为主打,先做些香膏以及香皂出来。如今猪肉便宜,墨兰想研究也花不了几个钱,只是找花麻烦了些。好在盛家也是做生意起家,这点人脉还是有的,给墨兰寻来了一些当季的花卉。不多时,墨兰做出了成品,林栖阁众人试用过后很是喜欢,墨兰便也给寿安堂和葳蕤轩各送了一份。
墨兰才不管他们收到是何反应,总归她在慢慢地一点点改变她对外的形象。盛家几个男子她也准备了一份特制的竹叶味香膏。时下男子并不避讳熏香,只是香型都偏馥郁,墨兰也不知道这种偏清雅的味道他们喜不喜欢,至少她觉得是好闻的。
剩下的脂粉制作,墨兰将方子给了林噙霜,她爱研究这个,也能将盛纮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时候做好了,还不用给葳蕤轩送去一份,毕竟二人的关系如何阖府皆知。再如何伏低做小也改变不了王若弗视林噙霜为眼中钉肉中刺,倒不如维持原状。
盛纮十分欣喜墨兰送他的香膏,香皂虽然比香胰子好用些,但味道都是些花香,他一个大男人用起来怪奇怪的。特制的这款香膏则不同,文人常赞颂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不曾想这竹叶也能入香,不过可惜香气太淡,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书写作画时提神也是可的。
长柏长枫两兄弟则是个有喜爱的熏香,如今也少出门交际,那香膏试用一点后便放置一旁了。长枫倒是来寻墨兰拿了些茉莉、兰花的香膏,想着拿回屋里给女使用用,被林噙霜好一通教训,方才垂头丧气的回了屋。
墨兰心中一沉,原来哥哥这时候在女色上就已经有苗头了吗,她得想法子把长枫屋子里的女使打发走,现在还小还什么都不懂,若是再大些,不论是长枫还是女使们,都容易生了心思。可是这事也不是她可以管的,长枫住在前院,由盛纮管教,他们文人,又喜欢"红袖添香"这一档子事,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墨兰只好旁敲侧击,好在长枫这时还没有一些酒肉朋友,加之妹妹和小娘前些时日都遭了大罪,他也还是知道收敛一二的。
盛纮对墨兰更是喜爱了,诗文一道被庄学究称赞就很令他惊喜了,没想到研究起这类风雅之事也颇有天分。墨兰自生病后也不如往日掐尖要强,对家中长辈、兄长也多有关怀,这孩子懂事了,但也是遭了大罪,日后还得对林栖阁再好些,盛纮心想。至于林噙霜研究出的脂粉没有送葳蕤轩一份,盛纮根本没当回事,霜儿容貌有瑕时也不见大娘子关怀一二呢,这是做出来放铺子里卖的,若是到处送人,还能算做生意吗。
墨兰没打算将竹叶味的这款香膏出售,一来时下不流行这种香型,男子也大多爱熏香,不爱涂抹香膏,二来她看出盛纮打算拿这款香标榜下自己,顺便讨好上官,墨兰也没打算拂他的意,总归对自己没有坏处,指不定还能提前给铺子制造一定声量。
取名"凝香阁"的铺子就这样悄悄开张了,墨兰很紧张,前世虽然也掌过中馈,但这样完全由自己一手操办的铺子还是第一回,虽然知道那些脂粉都是前世曾流行的方子,香皂和香膏更是稀罕物,但一个籍籍无名的铺子,想要迈出第一步,还是很困难的。
墨兰命人将香膏和香皂放在外间展示,但并没有请人试用展示效果,这种稀罕物是用来吸引看客的,且价格高昂,若是在铺子外试用,只怕用得起这些物什的人不愿踏足。
好在铺子地段不错,过了一会便有富家公子见此新玩意进去参观了一番,不多时,便将店内拿出来的商品都拿上一份带走。有一就有二,铺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那香皂香膏价格高昂,不是普通人家负担得起的,但也让他们涨了一回见识,至于新制的胭脂水粉,一些爱俏的小娘子,咬咬牙,也是买上一盒带走。
墨兰等学堂下课后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如兰见状本想嘲讽一番,但想着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套香皂和香膏着实不错,憋了一会,还是气冲冲地拉着明兰走了。明兰也只好歉意地看了墨兰一眼,跟上了如兰的步伐。她还是挺喜欢墨兰送来的东西的,清香袭人,连老太太见到那些东西时面色都有些松动。
明兰回头望了望急匆匆往林栖阁走去的墨兰,衣袂飘飘、裙裾飞扬,发间的首饰因着阳光的照射闪烁出夺目的光彩,那样的墨兰,和往日一样又不一样。明兰有些怔怔,是因为爹爹的偏爱吗?所以四姐姐可以活得这么恣意,铺子说给就给,课后还能够不像她们一样学习女红,可以随她的意捣鼓东西,香料这种金贵的东西爹爹也可以从族中为她调来。
如果小娘还在,如果弟弟没有死,那她是否也可以像四姐姐一样呢?现在的明兰没有找到答案,只是默默踏上了回寿安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