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城六区的天气预报永远停留在“预报”,就像中午还是阴转晴,到了晚上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小区门口烧烤店金老板的粗嗓门即使在雨中穿透力也很强“七号桌一共一百一百三十四,微信还是支付宝?…”
偶尔几声猫叫,隐隐约约听不大真切。雨夜的风夹杂着草木泥土的清香,趁屋里的人没注意偷偷溜进窗户。
夏栖哲合上题集,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楼上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叮叮当当的,听着有些吓人。
陈女士的信息停留在一分钟前。
母上大人:儿砸,我过安检啦,准备上飞机[猫猫招手.jpg]
栖.:怎么这么晚?不是订的下午的票吗?
母上大人:飞机晚点啦,我们等了一下午呢[嘟嘴嘟嘴.jpg]
栖.:爸呢?他没过安检?
母上大人:刚过刚过,刚刚去给我买奶茶了[娇羞.jpg]最爱他了[亲亲.jpg]
栖.:……
栖.:原来你最爱的不是我
栖.:再见[无情转身.jpg]
夏栖哲刚放下手机就听见楼上祁叔叔的怒吼:“…滚!给老子滚!从我家滚出去!…”隐约夹杂着一个男生的声音,因为隔了一层楼听不真切,不过能听出来语气散漫,态度敷衍,大概是“拜拜了您嘞”等诸如此类的告别致辞。
礼貌是真礼貌,欠扁也是真欠扁。
夏栖哲叹了口气,又打开手机。
母上大人:不聊了儿砸,我们要上飞机啦!拜拜
栖.:嗯嗯好
栖.:拜拜
因为下雨,有很多声音被雨声盖住听不清楚,以至于夏栖哲发完信息无意间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
那是非常好看的一双眼睛。
如果在平常一定会让许多小姑娘看一眼就土拨鼠尖叫。
但前提,这双好看的眼睛不能出现在窗台上,更不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台上,尤其不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夏栖哲家的窗台上。
夏栖哲忍了忍,没忍住。
“朋友,请问鬼屋给你钱了吗,至于如此敬业的来我这客串NPC吗?”
窗台上的祁凇喻蹲在那里,一只手搭着窗框,另一只手搭在曲起的长腿上,指尖轻轻的敲动着。立体精致的五官在窗外灯光的晕染下明暗交错,显得更加吸引人。他头发略长,因为下雨天翻窗的缘故,水珠顺着不堪重负的发丝淌下来。一米九整的个子蜷在窗台上有些不舒服,但祁凇喻好像没有感觉,冲着夏栖哲吹了个略带调戏意味的口哨。他语气散漫,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并不突兀。
“这位好心、善良、帅气的先生,”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抱着胳膊在窗前凹造型的夏栖哲,“请问您愿意收暂时无家可归的我吗?”尾音微微上挑,缱绻又暧昧,听得人耳朵发烧。
夏栖哲一动不动,满脸写着一言难尽:“我说不愿意,你就不进来了吗?”
祁凇喻轻轻笑笑,一个用力翻进房间:“当然不会。”翻进来的时候,身上的雨滴不慎甩到了夏栖哲的身上。
“况且你肯定会让我进来的,毕竟这位先生非常心软。”
他一个帅气转身,扭头却看见夏栖哲盯着一地的水迹,神色晦暗不明。
“祁凇喻…”语气生硬,充满杀气。
祁凇喻好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嗯?”
夏栖哲语气冷冷:“你是不是觉得翻窗的自己很帅?”
祁凇喻:“……?”
“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做一些自以为很潇洒的动作”,就会让别人觉得你隐约飘仙气浑身泛金光?”
祁凇喻:“……??”
“我实在是不理解……”夏栖哲突然冲他无害一笑。
祁凇喻心里“咯噔”一下。
上次夏栖哲冲他这么笑了一次,紧接着骂了他十分钟不带脏字还不带重复的,被本班那群畜牲一边录音一边笑成狗,最后直接设为电话铃声,说是要时时聆听栖哥的神圣语言并认真钻研,为一起怼祁凇喻贡献出自己的微弱力量。
夏栖哲不负众望,沉着开口稳定发挥。
“翻窗你都不走正门,你跟正门五行相克啊?正门是你前任啊?被你爸骂的脑回路断线连下个楼都不会了还是你属爬山虎的啊?这个月总共就三十天,你在我家是要包月吗?回回来回回翻窗,翻窗你还不知道擦一擦窗台,你是想让我屋逐渐演变成废物回收站吗?还是说楼上容不下你了你就来楼下撒野了?”
祁凇喻:“……”
祁凇喻:“我不就翻个窗…”
“呦呵长本事了,还不就翻个窗,你怎么不干脆去跳个楼啊?觉得人家电影里翻窗很帅啊?那人家羞愤自缢更帅,你怎么不去学一下啊?醒醒吧祁哥,您已经十七了,您还当您是幼儿园至尊VIP成员呐?下次我要是再发现你翻窗,我让你直接告别世界你信不?…”
祁凇喻:“……”
祁凇喻:“对不起我错了,您消消火。”
刚刚蹲在窗台上的绅士形象荡然不错,人设树了三秒被夏栖哲一顿语言输出给砸的粉碎。
他十分狗腿地将夏栖哲拽到床边坐下,轻车熟路的拿了个拖把认真拖地,一米九男生的背影有些憋屈,但是他不敢说。
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夏栖哲喘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祁凇喻委屈地很:“臣妾没做错什么啊…皇上,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夏栖哲:“……”
夏栖哲缓缓一笑,语气阴冷:“祁凇喻,前天刚买的剁骨刀,还没开刃呢,你要不要亲自试一下?”
祁凇喻咳咳两声,赶紧恢复正常,放下拖把,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其实也没啥,就是把我妈的心爱的宝贝弄坏了,我妈说那玩意儿贵,难过的不行,我爸为了哄老婆,给我赶出来了。”
夏栖哲捏捏眉心:“你弄坏什么东西了?多贵啊?”
祁凇喻难言地捂住脸:“其实就是一只盗版口红,淘宝九十九块九包邮送到家。”
夏栖哲:“……”
夏栖哲一时想不出来用什么词形容,半晌感叹了一句:“人才啊!”
祁凇喻抬头望了望表,“别聊了,先睡吧,明天就要开学了,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夏栖哲心虚地扭过头。
祁凇喻不再戏精附体,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盯着夏栖哲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叹了口气。他站起来揉了一把,一边特别熟练地走到书桌边整理明天要用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絮叨:“栖宝你就会怼我,看看我多好,从小到大你的东西有几回是你自己收拾的,要不是我喜…”他突然停住了,从容改口:“要不是我是你兄弟,谁要给你收拾东西。”
夏栖哲没太认真听,就听见最后一句,他敷衍地说:“哎呀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可真是爱死你了。”说着他起身洗漱去了,准备好好睡觉。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祁凇喻的手顿了好久。
虽然知道夏栖哲实在开玩笑,但他还是心跳漏了一拍,然后迅速空落下去。
他吐出一口气,然后捂住了脸,一瞬间心情低落。
我的栖宝啊…
有些事你不能知道,而有些话我不能说。
他自嘲笑笑,继续收拾夏栖哲的东西。书本,笔袋,一件件被他轻车熟路地装了进去。
给你收拾东西,你会不会就离不开我了?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回答他自己:不可能。
卫生间的水声哗哗响着,同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祁凇喻听着水声,哑然失笑。
小没良心的,总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每天怼他不停。
窗外的雨会停,少年的心意却永远不会有回应。因为一个不坦白,一个不明白。
暗生的情愫顺着窗外的雨声偷溜出去,在内敛的夜风中藏匿踪迹。
如同过往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