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景啊,”许迟拿起一串豆皮递给程桉,“这砖是怎么回事?”
吕良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撸起袖管开始对程桉“行凶”的过程添油加醋地宣传。“话说我收拾东西呢,只听见一阵嘈杂,我当即帘望外定睛一看——”
吕良拿腔捏调地说话硬生生烘托出了点穆桂英挂帅的气势。程桉在许迟逐渐惊异的视线中淡定地拿起桌上刚温好的牛奶一口干。她的形象……
“总之——”吕良话风一转拿起桌上的板砖当醒木用,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把正蓄势爆发的程桉和专心吃东西的苏雯都吓了一跳。
“……”苏雯一脸心疼地看着地上的肉串,“我的串——”
“老板,再加点串——”许迟一边扣下吕良手里的“危险物品”一边招呼老板再加菜。甚至还抽空向程桉丢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在这一片混乱当中,一个头戴鸭苦帽的少年站到程桉身后,纤白如玉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皮肤白得几乎跟身上的T恤一个色号,在人群似乎都自带发光特效,但脸上却有着淡淡的疲惫。
“小桉。”
“啪唧——”程桉再次贡献了一个喂桌子的场面,但她本人内心却没有多大感触,因为让她震惊的是出现在她身后的人。
“老白!”
白玉灵含蕴的笑了笑,顺势坐到苏雯旁边,顶着他那张从小被人夸到大的帅脸说出了一个让苏雯和程桉惊掉下巴的事。
“小羽毛,也来了。我们两个打车从丹城来的。”
“打车?!”
白玉灵这个“别人家的乖孩子”居然和另一个好孩子大半夜打车出逃!听语气他还是主谋!这绝对是一个可以收买胡同口大妈的重磅消息!
“那……那小羽毛呢?”
“我在这。”张鹿羽坐到程桉身边递给她一盒青苹果味的牛奶。又非常自然地替她挽起耳边落下的刘海。
吕良打开一瓶可乐递给许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彰显一下他们的存在而已。
“怎么着?不介绍一下。”许迟接过吕良的可乐,见自觉坐下的两个人完全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无奈开口。
“白玉灵,张鹿羽。我们四个是发小,可以看出来最近脑子都不大正常。苏雯,你别瞪我。失恋了就好好吃饭。你俩也是,大半夜不睡觉,打车来!”程桉对着几人一阵“指指点点”。
“你也好不到哪去。”吕良拍了拍桌上的板砖,毫不客气地回怼。“我刚才讲到哪了?”
许迟颇为头疼地皱起眉毛,保姆不好当啊,这一群小兔崽子不安生……而且都挺能造。
“老板,再加点串。”
十五分钟后
“喂,老白”程桉把两人送到公路边,想了一路还是开口,“这大夜的,你来这不只是因为苏雯吧?”
“主要是为了她。”白玉灵把张鹿羽推进车里,笑着对上程桉探究的视线,“次要的是——我准备放弃治疗了。”
白玉灵的话像是惊雷在耳边炸开,全身的气血一下子直接涌上头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程桉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程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确定了吗?”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白叔叔,琴阿姨还有……苏雯。你该怎么跟他们说,说你,”命不久矣。
“……看看吧,但我想去一趟英国,去看看国王十字车站、福尔摩斯故居。”白玉灵语气轻松一点也不像一个白血病晚期的病患,那些是他的信仰,命运百般辛苦但黑暗里总有睹光。
以前程桉不理解白玉灵对他“信仰”的感觉,但现在她明白了。
“记得给我发照片。”
“你变了好多。”白玉灵笑得一如以前那般温柔,“这样很好,如果可以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的。”
“好,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哦,”程桉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那,再见?”
“再见小桉,做个好梦。”
直到那辆出租车混入远方万家灯火里再也找不到了,程桉才挪动着发麻的双腿向贺冬家的方向走去。
白玉灵是单亲家庭,他跟着当老师的父亲生活,母亲再嫁有了一个新儿子。白父是位可敬的中学老师,一生教书育人,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但过度重视工作而忽视个人生活的后果就是可以记住班里每个学生的家庭住址、优劣势科目却不曾发觉自己的儿子竟得了白血病。
高考结束后,她发觉了白玉灵的不对劲,强行拉着他去做了个全身检查拿到结果的那一刻,她不敢致信,但白玉灵却表现得十分淡定。进医院之前她拖白玉灵,出医院时却是白玉灵全程指挥她。
他们发小四个白玉灵是最早熟也最会照顾人的那个,她早习惯了依赖白玉灵,所以当他提出要保密时她丝毫没有质疑地答应了。
现在想来,她做得真的对吗?
“许迟哥,”程桉大老远就看见一点猩红的光,是许迟等她不及开始抽烟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许迟这个“奶妈”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可能是白玉灵这个“知心大哥”角色突然空缺让她急于寻找一个替代品,许迟又刚好出现就被她潜意识选中了吧。但无论如何现在她想倾诉的最佳人选就是许迟了。“人为什么活着啊?”
“咳咳咳,”许迟乍听见这句话属实被吓了一跳,这听上去也太玉米综合症(抑郁症)了吧!他知道高中压力大,平时遇见这种猜况他一般都劝人往寺求答案但程桉是他好哥们最看重的妹妹,四舍五入一下就算他半个妹妹,不能太敷衍了事。不过突然这么问他,他也确实组织不了语言回答她。
程桉见许迟被烟呛了一下后就陷入沉思不说话有些丧气地抓了抓头发,看来奶妈也不是全能的啊——
“关于你这问题,”许迟把烟按灭在垃圾筒上,十分郑重地看向程桉,“文豪大家的回答数不胜数,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不知道’,我才21,你才19,我们的人生还有更多的可能。人只有活过一次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么垂垂老矣的你或许可以回答。”
程桉看了许迟很久,久到许迟后背发凉,才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还有,”程桉似乎意识到自己盯着许迟看不妥,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今天的事你可不可以……”
“我明白,”许迟了然地笑了笑“许迟哥哥替你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