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殿下又病了。”卖水果的小贩急巴巴的分享着今日的新鲜事。
另一个一瞥眼神鄙夷的回道:“早就知道了,这消息怕是早就传遍整个南岳了吧”。
前来买水果的老妇也咿咿呀呀的插了句嘴道:“是啊,这不,不管是京城名医还是民间有名的走方医一股脑的又全都弄去皇城里了,来八两的鲜果。”
小贩称了八两的鲜果转头问道:“说到底你们知道太子殿下得的是什么病吗?”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老妇疑道:“你还别说,未曾听过得的是哪种病。”
……
其实早有传闻,有的说太子殿下是佝偻的侏儒孩童,心智不过四五岁亦或者太子殿下为情所困,急需灵丹妙药,更有过分的是有人猜疑太子殿下有龙阳之癖……
每每想到这,众人心里不禁打个哆嗦,纷纷表示实在不能想象那种不堪入目的香艳画面……
那名小贩又道:“不过几日,世家公子也该进宫去了吧。”
“进宫?作甚?”
“伴读啊,陪着三位殿下。”
慕擎苍?
(白府内)
远远看去,白府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外正笔直的跪着两个人,头上还顶着一碗清水。凑近看去,一位白金素锦腰间却挂着一枚不菲的玉珏,通体温润,浑然天成。再近些看,此人杏目宽眉,有一种近乎于冷厉的俊美,宽肩细腰,表情凝重。
另一位呢,腰间别着折扇,此扇紫檀木作骨,伴有丝丝金线,材质,雕工,款式,品相都为上上品。再看持扇者本人,身着上好白蓝色丝绸,绣样为四合如意云纹,点点珠光若隐若现。纶巾也勾着丝丝金线,身形与前者无二异,再细瞧他的面容,绮纨之岁,面若冠玉,实在丰神俊朗。
大堂正襟危坐着个中年男人,穿着何止一般的肃穆,如墨般的瞳仁看的人直发怵,正喝着茶一脸严肃的死盯着两个人,这个人正是白氏的家主,白府的老爷——白誉,在外跪着的二人,那位丰神俊郎的就是白府的少爷白苏池,另一位呢,是与他一同长大的竹马张霆浩,二人倒不像什么主仆,更像一对兄弟,白誉也是把张霆浩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儿子一般对待。
但白誉一身的威严之气,让人看着就惧,白誉只是偶尔清清嗓子就能把二人稍微塌下去的腰板重新吓的笔直,生怕下一秒白誉手边的那把比胳膊细不到哪去的戒尺直接贴到屁股上。
白誉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说吧,一五一十的尽数说出。”
白苏池看了一眼张霆浩,二人一对眼神,白苏池点点头咽了咽口水,开口说道:“爹。”
刚说出一个字,白誉截道:“别叫爹,直接说来。”
白苏池被白誉突如其来的打断弄的有点不知所措,他朝张霆浩疯了似的使眼色……
二人从小一同长大,张霆浩这点眼神交流还是听的懂的。
张霆浩也义气的很,见白苏池实在招架不住了,便开口把二人近日来所做的‘罪行’一件不落的吐了出来,类似于什么逃学,喝酒,赌钱等等,白苏池在一旁想拦却不敢拦,他索性闭目,等待审判。
白誉越听越来气,他喝了一口茶,以免自己被气的背过去,他也闭目调息,等张霆浩说完,他才道:“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还有意料之外的事。”
白苏池急忙解释,奈何一着急说成了:“爹,爹你听我狡辩。”
……
此话一出,三人都愣了一下,白誉道:“不必了,你们二人不是不爱去学堂吗,不是喝酒赌钱吗,白苏池明日随我面见圣上,日后你就留在宫中伴读太子。”
白苏池听后慌了神,他急的大叫:“爹,伴读?太子?这万万不可啊。”
白誉死瞪着他问道:“有何不可!?”
白苏池的语气带了些哭腔的答道:“听人传太子殿下是个侏儒孩童,还说他是……是龙阳之癖。”
白誉怒道:“混账!你从哪听的这等混账话!”
白苏池回道:“百姓们传的。”
白誉又道:“传闻岂能当真!殿下是何等的泽世明珠,天人之姿。”
白苏池小声驳道:“……百姓们都传,那既不是,为何日日寻郎中?!”
白誉呵道:“我审你,倒变成你来审我了!明日就给我滚到皇城里,去学学什么叫规矩体统!”
白苏池问道:“霆浩与我同去吗?”
白誉道:“只你一人,霆浩留在府中。”
白苏池不知哪来的勇气,他猛的站起来喊道:“什么?!霆浩不去?!那我也不去!”
白誉拿起手边的那把戒尺,怒气冲冲径直朝白苏池走来,他呵道:“反了你了!这是圣旨!”
白苏池大喊着寻求庇护,他大叫道:“阿娘!阿姐!”
话音刚落,从侧堂里出现个妙龄少女,穿的一身青绿常服,不加其余修饰,稍施粉黛,气质清雅,亭亭玉立。
向几人走来的正是白府的大小姐,白苏池的亲姐姐——白苏韵。
见到白苏韵,白苏池就像鹰追兔子不撒嘴了,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扑向白苏韵,哭喊道:“阿姐,救我啊,爹要杀了我!”
白苏韵被白苏池拉着扯着挡在身前,叫喊声引来了下人们的围观,管家陈叔劝道:“老爷,您息怒啊。”
下人们也纷纷劝着,你一言我一嘴,乱作一团,实在热闹,要是在其他府邸路过的行人肯定一窝蜂的上去围观看热闹,但若是白府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方圆几里的百姓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一听见叫喊声就知道,白家的小少爷又又又犯事了……
……
正嘈杂之际,一声凌厉的女人声音打破了乱象……
“让开—”只两个字,下人纷纷行礼退下,只有管家陈叔定在原地,在白誉的耳边轻声回道:“老爷,夫……夫人来了。”
白誉转头看他,强装镇定的回道:“先退下吧。”
人群散去,才得以看见那凌厉声音的主人,来者正是白府的夫人,名为钱巧云,外人又称‘钱夫人’,霸气外露,一身紫衣华服,装扮穿戴不是一般的雍容华贵,秀外慧中,风韵犹存。
钱夫人看向躲在白苏韵的白苏池,笑道:“阿池,你又因何惹你阿爹动气?”
白苏池这才瑟瑟的从白苏韵身后走了出来,回道:“阿娘,我不想去皇城,不想伴读。”
钱夫人劝慰道:“阿池,以往阿娘什么都可以依你,但伴读之事,是圣旨,再者说了,又不止你一人,还有其他三大世家的公子也一同去,靖府的公子五岁之时都已经伴读过一次了,你怎的不行?”
(饭后)
白苏池与张霆浩坐在白府的亭楼内,张霆浩正襟危坐眉头微锁,白苏池呢双臂环腿蹲在石凳上,自说自话的也是一脸愁容。
“哎,霆浩,你说百姓传的是真的吗?他四处寻医到底是为何?治病?不该吧,宫中不是有位杏林春手的神医吗?难不成是心病?又或是他真的是龙阳之好?那完了完了,我如此俊郎,岂不是……”
他叹着气,却越说越起劲,张霆浩听后,自然而然的用一种落井下石的口吻道:“我看你对这位太子殿下还挺有兴趣,你不是明日便要去拜见,你去亲口问问不就知道了。”
白苏池瞟了他一眼,看见张霆浩一脸坏样便回道:“滚,别拿这事烦本少爷,再说我马上请示阿爹,把你这王八蛋一起带进宫。”
张霆浩也瞟了白苏池一眼,得意洋洋的道:“就算我进宫,也不必与太子殿下和世家子弟一起习文识字。”说完又瞟了一眼拍了拍白苏池的腿道:“哎,听说华文殿的老先生们个个正色厉声,古板的很,稍稍有点不入流的小动作,他们立刻撑眉努眼的呵斥,就你这做派,我看啊,太傅们得气吐血了哈哈哈。”
白苏池越听越不爱听,转了转眼珠,疑惑的道:“当真?华文殿的老先生当真如此?”
“这还有假吗,还拿戒尺打人呢,比咱们学堂打的狠多了。”
“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啊。”
白苏池眉头微皱,后又豁然开朗道:“无妨无妨,我只是去陪着太子殿下和皇子读书,又不止我一个人,照你这么说,这么多位世家子弟,岂不是都要罚一次,谁还没有点小毛病了。”
张霆浩叹了口气摇摇头:“反正你自己多加小心,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还有传闻太子殿下面如冰霜,三步之内就能冻死个人,你不去招惹就好。”
听着张霆浩这么嘱咐自己,白苏池的作恶欲也上来了,一脸坏笑的瞟着他,张霆浩看见他这样,立刻警觉道:“滚滚滚。”
“哎呀,霆浩哥哥,人家走了会想你的嘛。”
“白允弦!你给我滚!”
“哈哈哈哈哈哈霆浩哥哥,你好粗鲁啊……”
……
到出发这天了,白苏池坐在马车里:“阿娘阿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此去数月,定要护好自己,要听先生的话,让陛下赏识……”钱夫人转身后也禁不住的流了泪。
“放心吧,阿娘,阿姐。对了霆浩哥哥,我先行一步了。”白苏池看着脸都被气绿却说不出一句话的张霆浩,又要忍不住笑出声。
张霆浩恶狠狠的看着白苏池舒了一口气道:“你别去了华文殿,给老先生气吐血,别与人起冲突。”
白苏池看着他点了点头,他了解张霆浩,他其实特别关心自己,他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路上白誉对白苏池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禁这个禁那个,禁喝酒禁晚睡禁忤逆师长……白苏池听的头都大了,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唯独只听进去一句话,如若被他知晓,必然请出家法打断自己的一条腿。
白誉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犀利,恨不得要马上打断白苏池的腿,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又恢复了刚才的犀利道:“别给我惹祸。”
白苏池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薅的狗尾巴草,连连点头,白誉看了气就不打一处来,直勾勾的盯着白苏池的眼睛,盯着那根狗尾巴草,白苏池呸的一下把那根狗尾巴草啐了出来。见白誉还盯着自己,又忙把塌上的那条腿放下来,整理整理了衣服。
白誉这才把慢慢转了过去,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初入皇宫,白苏池就被这富丽堂皇的奇境所震惊到了,原来觉得府上已经是奢靡了,没想到这宫中才是真正的如仙境般纸醉金迷。
白誉白苏池二人进到内宫,进到内殿,被皇帝的贴身奴才世海带着到了一处,远远就能望见一座殿宇,富丽堂皇,再走近看些,匾上刻着正阳殿三个大字,正是陛下的寝宫。
正阳殿华丽的楼阁被炎阳池水环绕,池水明净清冽,浮萍满地,飞檐上盘附着两条龙,如仙如境,如梦如幻,似欲腾空般活灵活现。屋角落着十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尊小兽,搭配上金黄色的琉璃瓦,还很是镶金嵌银,天家之风。
白苏池心里暗自嘀咕着:啧啧啧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
“陛下,白誉白将军到。”
“进。”
仔细望去,慕擎苍正坐在御座之上,一身白金色龙袍,绣着沧海龙腾图,腾云驾雾,又用了的大片金丝玉帛,缀着点点珠光,尊贵的叫人不敢近身。乌黑的长发束起,棱角分明的轮廓,庄严俊美的脸庞,黑如墨玉般的瞳仁,全然不像一个不惑年纪的人。
白誉快步走向内殿,白苏池紧随其后,白誉跪下道:“臣叩见陛下。”
白苏池也学着白誉的样子道:“草民叩见陛下。”
“平身。”说着走下了御座,脸上浮着一抹笑。走到白苏池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了一句:“年龄几何啊?”
“回陛下的话,十七。”
慕擎苍大笑道:“哈哈哈太子同你年纪一般啊,真是后生可畏啊。”
稍事停留了一二,白誉便辞别慕擎苍去拜见那位传闻中的太子殿下。
……
初入朝晖殿白苏池便看见了一个伟岸的背影,只见那高耸入云的台阶上,巍然屹立着一人,身着四爪黑金蟒锻袍,腰间系着上等和田玉的龙纹玉佩,白誉先行跪下,白苏池随后跪下。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白苏池还在瞟那张雅人深致的脸,眉头锁了锁又扣到了地上:“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慕琮也一眼看过去,淡如琉璃般的眼睛闪过惊喜交集后又转为泰然定在了原地,他的双眼望穿秋水的死盯着白苏池,他一步一步走下阶梯,随着他的走近白苏池被惊的怔在原地,他从未见过如此温润雅正的脸,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双瞳剪水。深邃的眼眶,更给这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添了分冷俊。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的脸上,竟看不出一丝表情,对任何事物都一本正经,更像是不为所动。偶尔不露声色的眉头紧皱一下,眉宇间流露的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琉璃般的双瞳更显清冷,更显拒人千里之外,而那高大魁梧的身形也不是世人谣传那般侏儒孩童,芝兰玉树,仿若天人之姿。他小心翼翼站在了白苏池面前,随后一声:
“快请起。”
那声音儒雅又夹杂着些清冷伴随着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