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红日高挂,光芒万丈,钟声悠扬,一个少女带着光走上了祭坛。
乌发堆起云鬓,素白色的束腰长裙,将高挑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外罩一件长长的拖地纱袍,少女随着钟鸣,缓缓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她身上。只见大王姬肌肤胜雪,容色清丽,额间一朵小小的绯红桃花,荡人心魄。
皓翎王带着小夭祭拜天地祖宗,小夭在繁冗的祝祷词中叩拜再叩拜。直到白浅都觉得麻木了,大宗伯终于宣布祭祀仪式结束。
整个典礼,白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夭身上,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有一位公子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温柔缱绻。
之后的晚宴小夭和白浅都不参加,俩人都瘫在殿里,阿念作为王姬这种场合也要应酬,所以白浅今日无事可做。小夭是纯粹累的不想动。这时珊瑚在外禀告说玱玹来了。
玱玹今日也很忙,他只是来替涂山璟传话,说璟在海边,希望能见小夭一面。只是玱玹看着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也没说什么转身又去忙了。
小夭从床上下来,先是传膳,吃饱喝足之后,又唤来珊瑚她们替她好生打扮一番,还不停询问白浅的意见。白浅在她临出门前还是问出了口,“涂山璟身上的婚约,你有什么打算?”
小夭回答不上来,只低头玩着袖口上的珠子。白浅叹了一口气说:“实在不行你就用大王姬的身份直接把人抢过来,也好过你们现在这个样子。”
“璟让我给他十五年,十五年之后他就只是叶十七。” 小夭说。
白浅没话可说了,人家小情侣的事她能怎么说?说她不觉得涂山璟能放下家族亲情?
“好吧,天快黑了我送你去海边吧。”
白浅把小夭送到海边的时候,涂山璟已经等了一会了,塞给了小夭一个珠子,告诉她捏碎珠子她就来接她。然后自己溜达到了平时和阿念练剑的小岛。
夜晚的海风拂面,略带水汽,白浅放空思绪,幻化出一把灵剑。长剑划破夜空,步伐优美如三千流水,剑招凌厉如九天神龙,华丽又让人畏惧。突然剑光一闪,身形如一道闪电,长剑擦过某人耳畔。
来人正是相柳。
见白浅没有停下的意思,相柳只能召出弯刀同她过招。两人都没有用灵力,一时间刀光剑影,火星四溅,海浪声伴随着刀剑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滔滔不绝。
就这么你来我往过了百十来招,白浅觉得发泄的差不多了就先收了手。相柳心里松了一口气,可算放过他了。
“你怎么在五神山?” 中原也就算了,这人怎么还到皓翎来了?
相柳不以为意地说:“这么多人都来五神山观礼,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况且我与这位大王姬也算是老熟人不是吗?” 玟小六居然是皓翎大王姬,真是出人意料。
不等白浅回答,相柳又说:“倒是你今日看起来心情不佳?”
不止今日,她近日心情都不怎么美丽,怎么形容呢,你好像你去算命,结果算命先生直接告诉你能活多少岁,这值得高兴吗?
最开始的时候,白浅觉得天道给她定的劫太过另类,还不如多降几道雷呢。
然后她反思是不是因为当年她的上仙劫是师父替她渡的,所以这次上神劫就难度加倍了?
最后想起来,师父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免了四海八荒一场浩劫,以前她不明白,她怨恨翼族,迁怒天族,可最恨的还是自己,如果不是她……
白浅侧头看着相柳说:“你有空吗?我给你说说我在昆仑虚的故事吧。”
“好。”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白浅和相柳并肩而坐,面朝大海。
白浅开始缓缓叙述着,“五万岁时,阿爹阿娘觉得我太过顽劣,便拜托折颜上神送我去昆仑虚拜师。昆仑虚之主墨渊上神乃天族掌乐司战尊神,弟子众多,却唯独不收女弟子,所以折颜施法将我变成男儿身,对外只说我是他桃林里的野狐狸,之后就带着我上了昆仑虚。我拜师那日,正是玉清昆仑扇出世之时。我刚到山门口,扇子就飞过来认了主。昆仑虚的神器自然不能流落在外,我顺理成章的成为墨渊战神座下十七弟子司音神君,师父几万年才炼制出的法器就是我的拜师礼。”
相柳一直注视着她,白浅正打开玉清昆仑扇轻轻拍着鼻子,“掌乐司战…,所以你叫司音?”
白浅想了一下,回答道:“或许也有这个意思吧,司音是折颜给我取的。折颜就是十里桃林的主人,开天辟地第一只凤凰,也是我师父的义兄。”
相柳点头表示明白。除了扇子认主,墨渊也是看在折颜的面子上,收了白浅为徒。
白浅继续说:“拜师之后我还是不爱修炼,经常偷溜去凡间。师兄们都照顾我这个小师弟,每次都帮我打掩护,最后大家一起被罚。就这么过了两万年,翼族不满天族的统治,妄图挑起战争。翼君擎苍趁着我和九师兄偷偷下山之时,掳走了我们,擎苍还为了羞辱师父故意收九师兄为义子。我师父大怒,独身闯了大紫明宫,救出了我和九师兄,但这时我的上仙劫突至,师父就替我硬挡了那三道天雷。”
白浅突然有点哽咽,墨渊对她是毫无保留的疼爱,她无以为报。相柳见状,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她后背轻轻安抚。
“替人挡劫,天雷的威力会翻倍,师父受了重伤,翼族也借机起兵,师父只能强行出关,披甲挂帅,上了战场。翼族善战,但头脑简单,所以师父早布下了精妙的阵法,只是交战之后阵法很快就被破了,师父很快发现竟然是阵法图被偷了。偷阵法图的人正是我儿时的玩伴玄女,因被家里逼婚逃来昆仑虚投奔我,我一时心软就留下了她,结果酿成了大祸。九师兄作为先锋,中了埋伏战死了,射中他要害的那一箭,还是替我挡的…”
此时,白浅眼眶里的泪已经蓄满,不自觉滑落,嗓子也喑哑发不出声音。她做不到小夭那样对自己遭遇的苦难释怀,令羽的死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伤痕,墨渊也了无生机的躺在炎华洞,她甚至无法替他们报仇。
“太难过的话就不要说了。” 相柳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白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这些事情她从没有跟别人说过,今日也算是有人倾诉了。
“为了挽救败局,女战神瑶光以身为饵,带着一万将士入阵拼杀,为大军争取到了时机,扭转了局面。但瑶光上神力竭而亡,那一万人马也尸骨无存。擎苍不甘心就此落败,开启了东皇钟妄图与四海八荒同归于尽。那钟是件能毁天灭地的杀器,为了天下苍生,师父以元神生祭东皇钟,封印了擎苍。自此天翼大战结束,翼族投降,天族也殒落了两位战神。”
“封印?也就是说他还活着?”
白浅苦笑,“是啊,东皇钟正是我师父所造,内含红莲业火可毁天灭地,当年为巩固统治,天君把它送给了擎苍,埋下了祸根。东皇钟一旦开启,必须以一位上神的元神献祭才可平息,所以擎苍就暂时被封印在钟里,悬于若水河畔快七万年了。”
故事说到这里白浅突然明白,墨渊和瑶光都心怀大义,担起了身为战神守护苍生的责任,师父早就选择好自己的结局了不是吗?所以才会在大战前把封印东皇钟的方法传给她,然后义无反顾的为四海八荒献出生命。
已经快七万年了,擎苍或许很快就能冲开封印,若是他真的破钟而出,定会更加丧心病狂的报复。她是唯一掌握封印东皇钟之法的人,她绝不允许有人破坏墨渊用命换来的安宁。
她必须要活着回去,哪怕是补天,她也只会成功,不能失败,她还没有等到师父回来。白浅混乱多日的思绪在这一瞬间清明,是她着相了,一味沉浸在自己不堪大任的怀疑之中,其实她要做的就是放手一搏,其他自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