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中午,一辆精巧的马车驶过清水镇最繁华的街道,风微微吹起帘子,只窥见车内端坐一位女子,看不清面容,过往路人窃窃私语。
第二天清晨,司音洗漱完出来,玟小六已经在院子了,看到司音起来,招呼他,“音音快来,十七刚烙的紫藤花鸡蛋饼!”
这茶狐狸,惯会投其所好。
刚坐下,老木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那俞老板放了消息要收回清水镇西边所有的铺子!”
俞老板俞信,清水镇一条街上的铺面都属于他,也包括回春堂的铺面,正常情况他们是按年缴纳租金,老木今日就是去送今年的租金的。
老木唉声叹气,串子急的满院子乱窜,司音和叶十七看不出在想什么。回春堂是玟小六的三十年的心血,他是肯定不想离开这里。
所以,小六决定去会会这个俞信。
等玟小六出门时,叶十七特意跟上了,司音也隐身先一步来到俞信的珠宝铺子。
见到俞信,玟小六恭敬地说出续租的诉求,并表示可以加租金,叶十七安静的站在小六身后。
俞信嘲讽一笑,直接拒绝。
玟小六失望也无可奈何,正要离开。
“站住!”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玟小六站住了,但叶十七脚步不停,那女子急跑几步,扑过来抱住叶十七的脚,边哭边喊,“公子……公子。”
正是昨日马车里的那人,“都说公子死了……可我们都不信!十年了!十年了……天可怜见,竟让奴婢寻到了您!”
好一出认亲大戏!
“公子,您怎么不说话?奴婢是静夜啊,您忘记了吗?还有兰香,您都忘了吗?俞信,还不快赶紧给太夫人送信!”
叶十七不看地上的人,一味盯着玟小六,玟小六笑的满不在乎:“你先处理家事,我走了。” 只是脚下乱七八糟的步子暴露他内心的不平静。
司音在屏风后面眨眨眼,静夜幽兰香?你小子玩得挺花,觉得没意思,闪身去追玟小六。
那小傻子正失神的走在街上,看着要哭不哭,可怜得很。司音突然冲到他面前,站定歪头看他笑。
“音音你怎么在这?” 很好,眼睛都没聚焦。
“接你回家呗。”
玟小六回神,“走!我们回家。” 勾着司音肩膀,好像恢复了往日大摇大摆的样子,两人就这么走着回了回春堂。
“老木没事了,咱们想租多久就租多久,没人敢收回去了。” 玟小六一进门就喊。
老木反应了好一会儿,“你说服俞老板了?”
“算是吧。”
老木冲着老天拜拜,“谢天谢地!” 串子和甜儿听到也手舞足蹈,说晚上要多做几个菜。
玟小六拎起锄头,去了药田,暴晒在太阳下劳作,司音就一直陪着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甜儿果然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十七出去了吗?” 几人都疑惑。
司音边夹着菜边跟他们说:“以后啊,不用做他的饭了,他家里人找来了。”
大伙恍然,老木说:“这也是好事吧,回家好啊。” 只是眼神看向了玟小六。
这人把脸埋在碗里,不让人看不见表情。
吃完饭,玟小六抱着酒坛子,闭眼躺在桃树杈上。司音在树下撸着腓腓,以后这小团子也要失去了精心的照顾咯。
小六喝的是上次轩给的百年桑葚酒,原本刚拿回来的时候,玟小六不惜得要,只叫司音自己收着便是。
今儿不知被触了哪根神经,点名要喝这酒。
“咱们留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儿,只是这一天真的来得时候,我还是觉得心里破了个大洞一样,音音,我是不是很没用?” 声音微弱而颤抖。
傻子,你是动情了。这话司音只在心里说,这两个人的感情现在还隔着东西,不该由他来点破。
“你能习惯他像尾巴一样跟着你,就也能习惯他离开你。人生不就是在这个过程里周而复始吗,有相聚就有离别。”
“我总觉得,世上若真的有神仙,应该就是你这样的。平时肆意潇洒,万事不入心,遇事又冷心冷情,通透无比。” 这六年他们三人也算是形影不离,叶十七确实贴心,小六有的,司音也不会少,就比如司音的被子总是有着淡淡的皂荚香和阳光的味道。
“也许我就是呢?”
其实原来我也同你一样的,只是一朝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的代价就是最敬爱的师父在我眼前没了呼吸。
玟小六笑着喝了一大口酒。
只一天,他就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
今日是石先生故事的主人公是涂山二公子,
“涂山氏居于青丘,从上古至今,世代经商,生意遍布大荒,钱多得都不把钱当钱,就连几位帝王也找他们家借过钱。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今日和你们说的大事就和这涂山氏有关。
话说这涂山二公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涂山家这一辈嫡系就两个儿子,同父同母的双生兄弟,可据说这二公子手段很是厉害,从小就把那大公子压得死死的,家族里的一切都是他做主。
十年前,涂山氏打算给二公子和防风小姐举行婚礼,喜帖都已送出,可婚礼前,涂山二公子突然得了一病不起。这些年来,涂山二公子一直闭关养伤,不见踪影,家族里的生意都是大公子出面打理。
那防风小姐也是个烈性的,家里人想要退婚,她居然穿上嫁衣,跑去了青丘,和涂山太夫人说‘生在涂山府,死葬涂山坟’,把太夫人感动得直擦眼泪。这些年防风小姐一直住在涂山府,帮着太夫人打理家事。
听防风氏的人说,涂山二公子身体已经大好,涂山氏和防风氏正在商议婚期,都想尽早举行婚礼。”
故事说完,底下嘈杂一片,只有玟小六安静的剥着烤白果的壳,白果最是费爪子,司音不爱吃。
这时,叶十七,不涂山二少主,端着一盘剥好的白果,小心翼翼地站着玟小六身边。
“二少主怎么站着呢,快坐。” 小六说完还抬手给他倒了杯茶。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见了面,总要打招呼吧!我现在可不敢叫你叶十七了!就算你不介意,万一你媳妇会给我一箭可怎么好。”
叶十七抿唇,有点纠结,以手指为笔,沾茶水为墨,在桌上写下 “涂山璟” 三个字,复又抹去。
“好名字,你那快过门的媳妇叫什么?”
“噗” 司音一口茶喷出来,这玟小六还挺会插刀子,轩在旁边很是贴心的递上一块帕子。
“咳咳多谢。”
玟小六站起身,“当年我救你,又收留你六年,你免我六年的租金,从此两不相欠!” 说完扭头就走。
留下涂山璟在桌前满脸心酸落寞。
轩看热闹不嫌事大,故作姿态地说,“二少主,六哥看着心情不好,你快追上去哄哄。”
司音一手扶着额,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人是什么睁眼瞎,还幸灾乐祸别人呢,妹妹都快给人拱了,以后有你哭的。
之后的日子,涂山璟时不时就来回春堂,打理药田,收拾玟小六的屋子,清理腓腓的小窝,然后做好玟小六爱吃的饭菜,用灵力温着放在桌上。
玟小六几乎不理他,只当他不存在。
只是今日当他又一次吃到紫藤花鸡蛋饼时,才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人,他穿得还是往日司音给大家准备的衣衫,朴素却不普通。
只是现在多了熏香味。
“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玟小六咬着鸡蛋饼说着。
涂山璟听到他说话,欣喜地抬头,很快又垂下了头,
看他这样,小六笑了一声,继续说:“下次,我给你个药草的香囊吧。”
涂山璟抬起了头,眼眸中似有星光落入。
“那些毒方子好好记着,不要忘了。”
“嗯。”
“你不是相柳那九头妖怪,有九条命,不要别乱吃东西。”
“好。”
“静夜好看,还是兰香好看?”
“……”
“贴身的人往往最不可靠,你多个心眼。”
“嗯。”
“还有…要么不动手,装傻装糊涂怎么样都好;如果动手,就千万别心软。”
涂山璟沉默,他不想报仇。
这时候司音跳出来煞风景,“不知道这香囊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他在树上躺半天了。
“你还要什么香囊?你身上的桃花味旁人熏都熏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