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是他日夜思念的人,她瘦了好多,脸是不健康的灰青色,嘴唇咳的泛了紫,胳膊支着身子,能看到胸肋处紧裹的布条,他飞奔到榻边还未等人说话便小心又焦急的用唇堵了她的嘴,几乎颤抖的吻,他尝到了孟竹清口中的血腥味道。
孟竹清大林,你又哭了。
孟竹清别哭。
郭麒麟傻子,你护着它干嘛,你怎么从不让我省心,孟竹清我真的厌透你了。
孟竹清抬抬头去蹭他的唇瓣。
孟竹清我错了,大林,你别气。
她话音还未落便被人揽在怀里。
郭麒麟孟竹清,再有下一次,我便陪你一起,你别再吓我。
他把头埋在孟竹清颈窝,他身上满是尘土气,却比万顷花香令人心动。
孟竹清好。
帝王亲征还带来了五万精兵,无论兵草还是士气都一扫先前颓势,反有些气势如虹的味道了。将那首马上诗念给孟竹清听,被她躺在榻上红着耳尖调笑。
孟竹清我要是有这般英武陛下是想为我解战袍还是想解我战袍啊?
郭麒麟等你好了几日内就休想再穿这身战袍了。
孟竹清军医交代我要静心,你反而这般撩拨我。
把人轻柔的怼进怀里,药碗往嘴边一递。
郭麒麟废话这么多,喝药。
孟竹清苦,不想喝。
郭麒麟将蜜饯塞在她手里。
郭麒麟喝。
孟竹清这玩意儿不管用,太苦了,我不想喝。
郭麒麟咬牙切齿的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郭麒麟赶紧喝。
孟竹清咧着嘴乐么呵的乖乖喝下,又龇牙咧嘴的叫唤。
孟竹清太苦了太苦了,大林大林大林,这玩意儿太苦了。
郭麒麟把蜜饯塞进她嘴里。
孟竹清大林,苦。
得,咱王陛下就顶不住清冷尚书跟他撒娇,只得叹口气送她一个深吻。
郭麒麟这玩意儿真苦,是人喝的吗?
副将和周芷在帐外听着。
将军周姑娘,咱琢磨着这以前半个多月都喝了,怎么陛下一来将军就矫情成这样了呢?
周芷费那屁话,我哪知道,不行,我实在看不下去这矫情夫君,走,跟我练箭去。
将军周姑娘,你怎么能是将军夫人呢??
周芷掩人口目罢了。
领教了她的准头的副将实在是备受打击并怀疑当初军营里教习教箭法的时候他是不是偷摸睡觉了,但架不住美人相邀,要不说,世人难过美人关,谁都是这么个玩意儿。
孟竹清的伤养了个七七八八,按军医的话说是陛下真龙天子龙气庇佑,也就这么几个知道是这位孟大将军天天高兴的跟个傻子似的,心情一好伤也好的快。辽军不会因敌方主将受伤就停止攻势,眼瞧着死守下将士们伤亡渐增,日日城楼外的辽军与本国兵士的尸体几乎堆成山,双方默契的休整了两日。
郭麒麟站在城楼上,大军奔来扬起漫天沙土。
郭麒麟朱云峰,我们还剩多少人马?
朱云峰回皇上,还剩四万有余。
郭麒麟此战旷日持久劳民伤财,失了我朝多少英雄,再拖下去只会使国家更难以喘息。
他抬头看见天上惊起的雀鸟秃鹫,鸟瘦鹫肥。
郭麒麟我们如今没剩多少粮草,倒是把他们养肥了。
兵临城下,一切如常,圆木撞击着城门,城墙上箭矢如雨如瀑的铺下去,便见墙上纷纷坠落的人,燃着的巨石轰然砸在城墙上,溅起的火如同灼目星河,震天的喊杀声搅着漫天火光和刀剑声,血腥气遮天蔽日。辽军还在不停的攀墙,穿着铁甲的人翻过墙垛,刀刀到肉剑剑见血的肉搏,没有人在乎你是什么将军皇上还是百姓,目之所及皆为敌,刀剑所指皆需一人做那刃下亡魂。
郭麒麟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刀,只是麻木机械的挥砍,其实刀刃破开皮肉的感觉并不好,血溅在手上脸上总是腥气冲天的黏腻,洗也洗不掉,仿佛刻在了每寸记忆里的恶心触感,滚烫的好像能灼伤皮肤。鼻腔里充斥着血液与焦肉的味道,在周围滔天巨浪般的叫喊声中使他不停的反胃干呕,却只能尝出喉间一抹腥甜味道。
他的手臂已经麻木了,刀砍到卷刃,便硬生生往骨缝里砍砸,又拾起另一把刀,甚至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然后接着挥刀,偶尔抹掉崩到眼角的鲜血。退了辽军一波攻击,郭麒麟疲惫的瘫在沙袋上,他甚至连指尖都抬不起来,手臂连带着手止不住的颤抖,朱云峰靠在墙垛上,声音沙哑的清点伤亡。
朱云峰李成。
“在。”
朱云峰李原。
“在。”
朱云峰徐汇。
“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沙哑,直到最后几乎带着哭音。
朱云峰陛下,清点完毕,亡者......四百二十七人。
郭麒麟躺在那,雪白的衣袍如今几乎被浸成红袍。
郭麒麟雄躯争与山河裂。好头颅换取九州同,心如铁。我大好儿郎,全凭他们护这风雨飘摇的家国,是朕对他们不住,更对不住他们的妻儿老小。
风卷红旗映日辉,角声满天血浸城,我看见,我们的国家,个个皆是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