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多日前，死了两个人

〔13〕

〔曾经那个一腔热血的唐白羽，也死在了多日前〕

唐白羽在一片花海中醒来，头顶有飞鸟，鼻尖有花香，蝴蝶也来做伴。她正思考这是什么人间仙境，忽然听到一句久违的呼唤:

“阿妹，快来！”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她的阿姐，她日思夜想的阿姐啊，就站在花海的尽头，向她张开怀抱

不会错的，这声音，这样子！这就是她苦苦等待的阿姐啊！

巨大的喜悦蔓上心头，压断了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唐白羽喜极而泣，胡乱的擦擦脸上的泪，向着花海的尽头，向着阿姐奔去

她顾不得思考阿姐为什么在这里，或者说，即使这是幻境，她也愿陷入其中

她太想她的阿姐了，太想，太想了，想到简直要疯掉了

她跑得越来越快，好像生了翅膀，变成了一只快乐自由的飞鸟，飞向属于她的巢穴。无论外面的世界多美好，都比不上巢穴中的温暖

近了，又近了一步，唐白羽的笑容越来越大，激动的又一次红了眼眶

一会儿，她一定要猛地扑进阿姐的怀里，她要抱她，紧紧的抱她，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里

不，还是轻点儿，万一阿姐承受不住她这一撞，受了伤，她可是会好心疼的

不对，阿姐……好像很久以前就受过伤了

在什么时候呢？

在……

啊……

花蕊中渗出黑色的液体，如蠕虫般爬向阿姐的脚边，攀上她的鞋子与小腿

唐白羽尖叫了起来，大声的喊着阿姐小心，差点哑了嗓子

但是已经晚了。腐臭的东西一旦接触美好的生物，便如同虫子找到了寄主，叫嚣着，狞笑着，如得了养分般疯狂滋长

唐白羽见状，不要命似的向前冲过去，阿姐！她要救下她的阿姐！

黑色的液体缠住了她的脚腕，猛地向后拉扯，唐白羽摔在地上，一脸的血

她徒劳地伸出手，从眼前的一片血红中努力寻找阿姐的身影。可她，只看到黑色包裹住阿姐的身体，阿姐剧烈挣扎，却被捂住了口鼻，盖住了耳目

这一刻，黑色的液体化作枷锁，缠住阿姐，也缠住未曾救下阿姐的唐白羽。唐白羽被拖拽着，掉入内心的深渊，困在愧疚的牢笼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白羽再次惊醒，被褥早已被她的冷汗浸湿

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宿主，又做噩梦了吗？”

唐白羽不说话，望着那朵被晒干的洋甘菊出神。这样的噩梦，她已经连续做了很多次，可无论哪一次，她都无法救出她的阿姐

她用被子蒙住头，尽量缩的小一点，再小一点

看完日记的那天后，她不再拒绝吃食，也不再日日哭肿眼睛。所有人都以为她在渐渐走出失去至亲的阴影，只有系统知道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她并不是为自己而活，她仅仅是为阿姐的期望而活

吃食令她作呕，她便扇自己巴掌，强迫自己咽下去。她开始对着镜子练习笑容，想到阿姐时，只要落泪，就用针狠狠扎向大腿

她开始惧怕睡眠，因为会陷入一次次失去阿姐的噩梦。每次惊醒，她便把自己缩得更小，更小，好像要挤在世界的裂缝中

系统劝过她好多好多次，可阿姐一词成了她的禁忌，每次提及，她总是情绪失控的大吼大叫。渐渐的，系统也不再做声了

唐白羽想，现在的自己，是个连系统也不愿意搭理的可怜人了

但事实是，系统一直觉得是自己缺少经验，是它用词不当，才会引起宿主的情绪波动

归根到底，它也只是略微高级的程序，永远无法切实的感知人类的情感

为此这几天它没少研究，还跟各个系统一起交流，就是为了说出一番漂亮的安慰话来

系统一直在尽自己的可能，保护着它所选择的宿主

但是唐白羽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好恨现在的自己

她恨自己没有阿姐那般坦然，做好死亡的准备，却无法接受亲人先离开的消息。她恨自己没有刚穿越时那般情绪稳定，是个不敢直视过去，只会对朋友撒气的可怜鬼

多日前，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阿姐，一个是从前那个怀着一腔热血的唐白羽

她一直觉得，穿越前自己做出的企业，乃至穿越后组织的革命演讲，都是引以为傲的成长标志

而现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她被打回了原形，重新变成了那个沉默着的，无所作为的唐白羽

她，不知道所做的这一切是否还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