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宁远舟见钱昭,总觉得他脸色不好,泛着病态的白。经过他的观察,钱昭经常在吃饭时匆匆离开,像是不舒服的样子,这让他很担心。
对于自己的反常,钱昭嘴上说着“没事”,却总是隔三差五向堂主告假,直至编不出理由,只能称病……
宁远舟听说钱昭生病,焦急地跑到钱府敲门,却迟迟不见有人应门,他担心钱昭出事,从围墙翻进内院。
钱昭看起来很不好,他身穿睡袍、长发散乱,正虚弱地弯下腰干呕,或许是太难受了,他慢慢跪在地上,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往下掉,眼眶微红,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宁远舟看到这样的情景,不顾钱昭惊诧的神情,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心疼地问道,“你生病怎么不看大夫?”
钱昭刚想说话,又开始俯身干呕,难受得几乎透不过气。
宁远舟眉头紧锁,轻抚他的后背,等他慢慢平静下来,稍稍用力横抱起他,想要往外面走,“别拖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要!”钱昭吐得厉害,连清水都喝不下,此刻,他没有力气挣扎,只能请求,“不能看大夫……我怀孕了。”
宁远舟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他知道钱昭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也一直守护着这个秘密,但是听到“怀孕”两个字,他还是觉得违和。
谁干的……谁敢把钱昭弄成这样……宁远舟真想把始作俑者揪出来打死。
见钱昭既后悔又痛苦的模样,他只能先把人抱回卧房。
“你告诉我,谁做的……”宁远舟把钱昭轻轻放到床榻上,抚平他凌乱的长发。
钱昭委屈地看着床顶,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闭口不谈。
以钱昭的武功,若是外人,一定无法轻易碰他,能做出这种事的只能是他喜欢的人……
“我问你,你就回答是或不是。孩子是于十三的吗?”宁远舟隐隐知道钱昭喜欢于十三,想到于十三这个风流浪子,不负责任地糟蹋钱昭,不免咬牙切齿。
钱昭看着宁远舟满是心疼的眼睛,停顿了一会儿,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钱昭喜欢于十三,在一个半月前借着酒劲,与他告白,跟他做了那种事……谁知,在这之后,于十三逃命一般主动去临县执行任务,到现在都没回来。
“阿昭,别怕,我帮你把他揪回来。”宁远舟温柔地抹掉钱昭的眼泪,轻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
钱昭轻轻摇头,表示不必了,他冷淡地说道,“那晚你情我愿,他也不知道我这副身体能怀上……是我犯贱,自己扑上去……”
“别这么说自己。”宁远舟打断钱昭妄自菲薄的言语,认真地告诉他,“于十三那个臭小子,负不起责任就不该碰你……”
钱昭躺在床上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竟安静地睡着了。
宁远舟从家中调来一个仆从,精心照顾钱昭,自己回到六道堂询问于十三的去向,快马加鞭赶去抓人。
找到于十三的时候,他正在青楼与几个小娘子消遣,玩嘴对嘴喂葡萄的游戏。
宁远舟火冒三丈,为钱昭感到不值,把屋里不相关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老宁,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于十三见宁远舟来势汹汹,一时想不起自己触犯了哪条堂规。
宁远舟二话不说,把于十三摁在地上,挥了几拳。
“老宁,打人不打脸,有话好好说!”于十三敏捷地闪躲,俊脸幸免于难,腹部挨了两下,疼得他满地打滚。
“臭小子,你还敢问我。”宁远舟抬起拳头作势还要打,生气地说道,“你对钱昭做了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于十三迅速回想起那晚,是钱昭主动的,“是他说喜欢我……都是男人,做一次又没事。”
“混蛋……”宁远舟把拳头重重砸到于十三耳边,气得眼眶发红,“你明明知道他的身体不一样,他怀孕了。”
“什么!?”于十三大惊失色,那晚,他惊诧于钱昭绮丽的身体,前后都做了,可是他没想到钱昭真的会怀孕。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不喜欢为什么要碰他?”宁远舟连声质问,他快要气疯了。钱昭一直被他保护得很好,现在这个情况是他不能接受的。
“别说了,我现在就回去。”于十三能够想象钱昭隐忍又可怜的眼神,这让他止不住心痛。他不是不喜欢钱昭,只是不想被一个人束缚。可是现在情况不同,钱昭怀了他的孩子,他虽然风流,但不是流氓,该负责任的时候他不会逃避。
宁远舟押着于十三回到梧都,给他一路的时间想好说辞,怎么向钱昭道歉,怎么哄钱昭开心……
两人连夜赶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回到钱府。
宁远舟见仆从没有照顾钱昭,反而站在门口徘徊,感觉很是奇怪。
“少爷,不好了,钱大人自己煮药喝,刚才流了好多血。”仆从把宁远舟和于十三带到卧房,钱昭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床榻上,他的额头上布满冷汗,虽然身上盖着棉被,但是依旧能看到一滩鲜血。他虚弱地抬起眼眸,看到宁远舟和于十三,竟然反常地笑了。
“怎么会这样!?”宁远舟头皮发麻,他觉得钱昭脆弱得快要碎了。
“我熬了滑胎药,不会给你们添麻烦。”钱昭疼得几乎说不出话,却用尽力气,倔强地开口。
宁远舟命仆从去门外侯着,拽着于十三的手臂,把他拉到钱昭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干的好事。
“钱昭,你怎么这么傻……”于十三看到钱昭受苦,心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他坐到床边,把钱昭抱起来搂进怀里,顺手把脉——孩子已经没了。
钱昭没有力气挣扎,只得轻轻推开于十三的手,用气声说道,“我没事,你们都出去。”
“你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于十三紧紧抱住钱昭,心疼落泪。
钱昭无助地落泪,用不屑的语气嘲笑自己犯傻,“于十三,那晚之后,你躲了我大半个月,我就明白了……我不会赖着你,我们只是同僚……”
宁远舟从钱昭的药箱里找到止血药,用温水喂他服下,又命仆从打来热水,为他清理下身的血污。
随着一盆一盆血水被端出去,钱昭渐渐失去力气,倒在于十三怀里沉睡。
孩子没了,钱昭在府中休养了半个月,于十三尽心尽力照顾了他半个月,可是钱昭并不领情,对他冷淡疏离,也常常下逐客令。
钱昭的第一次,于十三做完就跑了,是自己忍痛清理身体;钱昭怀孕难受,没有人陪在他身边,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忍耐……于十三对他不负责任,让他彻底失望、寒心,他早就决定不爱了,长痛不如短痛。
于十三看到钱昭抗拒他的样子,后悔万分。即使他反复告诉钱昭“爱他、要他”,钱昭都不相信。
钱昭喝下大剂量的滑胎药,似乎伤了身体,脸色总是苍白没有血色,心情也不大好。
回到六道堂,他除了公事,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同僚都觉得他更冷了。
也许是被狠狠伤害过,但是心里仍然爱着,钱昭一直躲着于十三,直到辞去六道堂的差事,进入羽林军。
于十三回到梧都,再也没有出去玩过,把乱七八糟的关系都断了,只守着钱昭一人。
钱昭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你是在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可怜。”
于十三看着钱昭清澈的眼睛,把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不给他挣扎的机会,“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
钱昭依旧不信,浪子的一辈子,他把握不住。
所有人都不知道,于十三这个浪子为什么突然收心,很久没见他在外面玩乐。
只是他好不容易想要一心一意对待一个人,那个人却不要他。
于十三等了钱昭三年,钱昭依旧没有接受他,可是他没有放弃,继续用温柔和爱意融化这座冰山,钱昭早晚会再次爱上他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