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他再次遇见初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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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总是与救赎一起降临,他是个怕死的人,在那时候,又希望还是死了的好。
可没有如果,因为希望早已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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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年,他又梦到了这天。
早高峰的人拥挤,他手里还捧着一本书,迎面和一个人擦身而过时,瞥见了那人身着的黑色外套和黑色鸭舌帽,微挑的眉眼间带着戒备,瞳色黑沉。
只是一眼,陆承裴就觉得这人不普通。
因为这个人的眼里那种隐喻的疯狂正在发芽,面上又极其冷淡,是疯狂的视野,理智的面容,像是两个极端分裂的人。
陆承裴只是注意了一下就挪开了视线,刚下过雨的街道带着泥土混合青草的气味,但只是这一下,就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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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出租车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像他这边横冲过来,木僵反应出现在他的身上,陆承裴睁大眼睛,定定的望着那辆车子冲过来,脚下却似生了根,挪不了一下。
车子向他驶来,陆承裴只觉得自己完了,一只手却揽过他的腰际,把他推到了旁边,是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车子与人的骨骼撞裂声清晰的响在陆承裴的耳畔。
因为离得近,他甚至听见了救自己那人骨骼被撞裂的咔擦声,血色映入眼帘,黑色的幕拉长了手臂直直的垂下,连同身躯一起。
陆承裴下意识伸手接住,眼底被刺目的鲜血吓得失神,夏季的薄长袖衬衫掩盖不住少年发凉的体温,偏这人的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珠盯着他。
手握住陆承裴的衣袖,少年张了张嘴,瞧着是有话要说,可一张嘴,口腔里就是一股铁锈味的鲜血涌出,溢出在外,落在黑色的衬衫上,瞧不出别的,只是深了晕染的色。
陆承裴六神无主的在他耳边询问情况,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人,有人打120,有人窃窃私语,撞人的司机也晕死过去了,没有人上前。
“不要…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
他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把人小心的平放在地上,然后双手捂住易千泽被车撞时伤口溢出的血,白色的袜子裸露在外了一只,头部汩汩而流的血刺目。
话是说不出的,身体的五脏六腑都好像被震碎,痛的易千泽面部扭曲,他定定的望着那个自己救的人哭泣,慌乱,害怕。
那一天的天似乎格外蓝,云朵也白,美的像场梦。
易千泽恍惚的以为,自己可以去陪他了,但是没有,因为他也才十七岁,怕死的很。
皙白的手掌心划出一道道深而宽的伤痕,按在沥青路面上时,沾上了刚下过雨的污水渍和石子灰尘,易千泽当时觉得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痛的。
他望着那个少年,他们对视着,一双擒满了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双痛苦的瞳孔骤缩,如同一座死板的山,无悲无喜,又赋予这个人沉重的意义。
这是陆承裴印象里,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他们对视着,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世界的参差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没有停下脚步等人的时间,只有在人们眼底消逝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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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陆承裴带着这个少年去了医院,当时的陆承裴未成年,也没有从易千泽的身上发现电话,就联系了还在家的哥哥陆铭屹。
三个多小时的抢救,是在无尽的悔恨和害怕中度过的,身形削瘦的少年穿着病号服,躺在洁白的床上,墨发乖巧的披在额前,脸色已经没了初见时的苍白。
只是闭眼躺着,呼吸器盖在脸上,瞧着依然像易碎的玻璃,让人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