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山的岩浆依旧翻涌得滚烫,热气腾起至高空揉成一团火烧云,靠近分毫都会模糊视线的边界。
他如每个休整期坐在那里的最高峰。
微不可查的风声挟来远方的气息。
“嘉德罗斯大人。” 是蒙特祖玛。
她忽的顿了声,一双紫眸看向正靠着岩石小息的人,发丝轻轻的晃动。
“你的心性不如以前坚定了,祖玛。” 嘉德罗斯睁开眼,望着火光冲天的岩浆口,蒸腾的烟气笼住了眸色。
“跟着我,反倒造成你的犹豫了么?” 他想像以前那样使用自己的元力武器,掌心上只闪着几点金色的芒星。
不远处的人咬着下唇。
的确,那个人的突然离开对她,或说对整个小队都有很大的影响。不再有那么一个成员会是他们之中的气氛担当了,欢乐的声音是他带来的,如今也随着他的消逝而走远了。
他借力站起身来,扯了下自己的围巾,鎏金色的眸光比以往都要深沉些。
“离开大赛,我会回圣空星。” 嘉德罗斯走到她前面,“人造人的技术……呵,宇宙研究所的人最好给我等着。”
蒙特祖玛有点担心: “可现在的情况,我们还能离开吗?”
“这个大赛,还拦得住谁。”
谁都拦不住的。
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
……
再睁眼,面前是一片纯粹的蓝。
他发觉四肢被各种仪器管固定着,身处元力舱内的自己无法动弹分毫。
“清醒了?”
旁边有个与他状况相同的人,但那人脸上却显得意外平静,看来是早就反抗过了。
雷狮挣扎了一会便松懈下来,环视周围却不见常戴帽子的少年,“……卡米尔呢?”
一双视线在他身上停驻片刻,嗓音仍然是冷冷清清的。“带走了。”
格瑞面上不甚在意,但四下打量的目光仍在寻找脱离束缚的办法。他闭眼压下内心强烈的不适感,记忆与幼年的恐惧恍然重合。
仪表盘上流沙般逝去的时间还剩最后几分几秒,想必她也该出现了。
白光从门缝处逐渐照亮了这个房间,瓶瓶罐罐堆满整排的架子。
“大哥。”
那少年跑过来替他打开舱门,担忧的神色即使掩着帽子和围巾也可见一二。长时间不活动的腿脚在触地的时候勉强撑着身体。
汘陌站在一旁,指尖滑动查看呈现出的长篇资料。‘用最先进的设备都要沉睡上两天之多,你们到底是又触发了什么样的封印啊。’
“睡了一天的两天的,可把某个人给担心坏了呢。” 她说着不动声色撇了一眼卡米尔,悠悠欣赏那人闻言阴沉的表情。
雷狮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眸子紧紧盯着面上无辜的汘陌。
兄弟俩要吃人的眼神都一个样。
都跟淬了剧毒似的。
“这些仪器是怎么回事?” 格瑞走动着暗自观察满屋的物品设置,浓重到挥散不去的药水味道算不上好闻。
汘陌看了一眼,“和你们没关系。”
“只是替你们两个解除元力的部分侵蚀,不然发作起来有得受。”
雷狮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原先骇人的纹路尽数消失,也不再有触及钻心的痛感。
“小心着点吧,发作记得找我。” 汘陌隔空挥手,周遭陷入一片压抑的混沌。紧接着,三人的视线快速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
耳畔的风声在呼啸。
……
……
“诶,安迷修,雷狮他们回来了。” 埃米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理牌的人。
几人走后,由于元力无法使用又不想一直消耗积分,三个人的呆毛小队闲得无趣凑一块开始玩游戏。
艾比趁着自己连输三局后的空闲劲一个人溜去了甜品店,还美名其曰说是要给亲爱的弟弟和队友买奶茶,结果几个小时都不见人影。
“啊…” 安迷修神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他垂着眼,嗓音有些沙哑。
“和我们没关系吧。” 他道。
埃米暗戳戳看了他一眼,觉得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安迷修可不像是会说出“和我没关系”之类的人。
实在是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助人为乐的品行太过高尚,一瞬间的平淡于他也十分违和。真是太刻板印象了。
他这样想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避开那人看过来的视线。
“老姐怎么还不回来……” 埃米对着安迷修微微一笑,帮他将零散的牌收起来后借口说自己想去陪陪老姐,飞快离开了。
安迷修拿着纸盒,不解那道背影略显仓皇的原因,最后只轻轻的叹了一声。
“看起来是有心事。”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背靠着墙盘腿坐在地上,将被随意乱塞的牌通通倒出。
排序,整合,对齐,当方方正正的一沓卡片握在手里,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凝视着的图案逐渐开始模糊、扭曲。
数字好像变了样。
安迷修看着“1”恍惚成了“3”。
他很低的啧了一声。
‘怎么又跟那个人扯上了关系。’
再仔细一看。哦,是 “1” 不是 “3”,跟某个人没有任何关联,只是自己看错了。
……
……
“老姐!你居然背着我吃独食!”
他看着摆了满桌的奶茶甜品,顿时就炸毛不乐意了。原本一脸沉醉的女孩突然被吓到,眼中的慌乱根本掩饰不住。
“衰仔?你你怎么来了……”
艾比连忙将准备打包带回去的芒果蛋糕推到他面前,很好打消了那人的不满。
“吃吧,特地给你选的。”
就这样,埃米成功拜倒在芒果面前。
他感受到奶油包裹大块的芒果在口齿间绽放出丰富的汁水,持久的香甜刺激着味蕾,闭上眼仿佛身处蓬莱仙岛。
“嗯~好好吃!” 埃米双目放光。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回味无穷,这难道就是做甜品的最高境界吗。’
他捏着叉勺,想冲进厨房请教秘诀的心情此刻到达了顶峰。
“……这么兴奋,你盯着厨房看什么呢?帘子有你老姐我好看吗。” 艾比举着自己的奶茶在弟弟眼前晃了晃,打断施法。
他摸了摸鼻子,避开对面那人探究的表情。“老姐,这些都是裁判球做的吗?”
艾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那不然是参赛者做来卖给我们的?”
说着,她又晃了晃手中的奶茶,半融化的冰块在底部打旋,奶盖融进鲜绿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缓慢流动。
喝时全不觉凉意,单单触着却是一阵阵后背生寒。冰块加了太多,好冷。
她将手抽回,撑着脑袋打量起桌面的东西,自己好像忘记了某个人。
“安迷修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对面的人表情凝固了几秒钟,刚挖起的一角蛋糕砸到桌面上,然后软化。
“……埃米?” 她感觉到气氛不对。
“老姐,安迷修最近好像有一点奇怪,但是我又说不上来。”
姐弟俩同时沉默了。
……
他们都关心他,但这份关心时常会显得别扭且不合时宜。
温柔到极致的人反而更难以走近。
安迷修符合这一点,温柔是他的性格。
如别人所说的,安迷修的友善和关心是泛滥的,但也仅止步于此。
对所有人保持客气的微笑,中二过头的绅士礼仪简直像是一种出厂时的既定程序,不计较得失也不在意是否如农夫与蛇的故事。
始终遮掩着自己流血结痂的疤痕,始终对陌路人的处境关怀备至。安迷修的主动亲近对所有人都如此一致,以至于当身份调转时他眉目盈水笑着拒绝,那一刻才后知后觉距离太远。
到底是毫无防备还是屏障过高,也许用柔似虚空的水竖起的围墙,坚更胜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