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夜幕沉沉，佛门内烛火逐一点亮，晕黄的光在雪夜中摇曳。殿堂内，窦昭与宋墨相对而坐，那年轻和尚独自站在廊下，手持千里镜，专注地观望着天际星辰，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鸣轻步上前，俯身贴在宋墨耳旁，低声说道：“查过了，马车里只有银票细软。”

宋墨微微点头示意知晓，陆鸣便悄然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如今这雪大路滑，行走艰难，况且听闻侯夫人身体抱恙，病情沉重，却执意要归乡，究竟是何等要紧之事，让您如此不顾辛劳？”

窦昭闻言，微微低下头，心中似有难言之隐，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身旁的妥娘赶忙上前，掩饰道：“将军，此乃我家宅之内的私事，多有不便，实在不足以向将军言明。还望将军海涵。”

宋墨听闻，目光敏锐地捕捉到窦昭眼神不自觉地偏移，手指也不自然地交叠在一起，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此时，一旁的陆鸣也按捺不住，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将军向来以诚待人，见你们行路艰难，特容你们在此避雪歇息，可侯夫人却仍有所隐瞒，如此行径，莫非暗藏欺诈之意？”

宋墨冷笑一声，缓缓起身，踱步至窦昭面前，微微俯身，目光如刀：“侯夫人，如今你我同在这屋檐下，坦诚方为上策。若执意隐瞒，别怪我等不讲情面。雪夜茫茫，有些事，可由不得你。”

妥娘还想再寻些托词遮掩，窦昭却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无奈与悲凉。

窦昭抬起头，坦然道：“其实也并非什么不可言说的机密要事，只是讲出来，恐怕污了将军的耳朵。济宁侯，我的夫君，竟趁着我重病卧床之际，与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暗中勾连，做出那不伦之事。偏巧今日，被我撞了个正着。如此丑事，我自然是一刻也不愿再忍，当下便决意和离。只是前去顺天府递状纸，却被告知因京城局势动乱，衙中无人当值受理。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回乡，再寻官府主持公道。”

宋墨听闻，不禁面露同情之色，缓声安慰道：“侯夫人，如此行径，可见那济宁侯绝非良善之人。如今您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及时脱身，实乃不幸中的万幸。虽说眼下遭遇波折，但脱离此人，往后必定否极泰来。”

窦昭微微苦笑，眼中满是落寞，自嘲道：“是啊，这世间，想要寻得一位真正的良人，谈何容易。原以为结发相伴，能有个安稳依靠，却不想落得这般田地。”

宋墨听闻窦昭之言，神色瞬间黯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姜沅的面容。曾经，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却遭奸人迫害，姜沅香消玉殒。想到此处，他眼眶微红，语气沉重道：“侯夫人所言极是，这世间，真心相待的夫妻，总难敌命运弄人、奸人算计……”

窦昭何等聪慧，见宋墨神色突变，言语间满是沉痛，瞬间便猜到他定是忆起亡妻。

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轻声安慰：“将军节哀，逝者已矣，想必夫人在天有灵，也盼您能释怀。”

宋墨微微点头，神色依旧凝重，显然不想再多谈此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情绪平复，转而言道：“侯夫人既已下定决心，归乡之路若有难处，尽管开口，能帮衬之处，我绝不推辞。”

窦昭感激地看向宋墨，“多谢将军好意，时辰不早，我也该启程了。”说罢，她利落起身，妥娘赶忙上前帮忙整理衣装。

窦昭刚要举步迈出房门，一个身影匆匆而来，正是那和尚。他神色焦急，双手合十道：“侯夫人且慢，此时出去不得，外面已被人重重包围，插翅难飞了。”

就在和尚话音刚落，刹那间，外面火铳声轰然炸响，如惊雷滚滚。

紧接着，整座屋子仿佛遭受地震般剧烈摇晃，众人立足不稳。与此同时，一阵尖锐刺耳的瓷哨声整齐划一地响起，划破了紧张的空气。

宋墨瞬间判断出当下的危急情状，眼神骤冷，迅速披上甲胄，动作利落而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