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踏着繁星远去,初阳即将拉开反抗的帷幕。
五人伪装好自己,装作路人经过族长殿。
族长殿外有长长一段阶梯,每一处稍宽的台阶都有两名士兵分头把守,这样的台阶离得比较远,但总量也不少。
虽然他们有足够的力气直接硬闯进去,但里面那人的危险性还是让他们放弃了这个想法。
五人前前后后走得极为分散,混在人群里根本看不出异常。
等稍微稀疏些的人流经过族长殿门口,稍远的宁长洲轻咳几声,见陈子锋转头看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随后走上前,靠近阶梯旁正垂头看图纸的宁故忱小声讨论起来。
一边的守卫见两人都抱着一大堆明显旧了的纸,笔还在设计图上勾勾画画,并没有说什么。
陈子锋快步走到黎和尘音身边,经过时特意用手拍了一下尘音的手,留下一个类似法阵的印记。
此时,拥挤的人潮再次涌来,将两拨人彻底划出分界线。
突然,“啪嗒”一声,宁长洲的笔掉落在地,还很不乖巧地向前滚了几圈。
宁故忱俯身去捡,但笔还是被路人匆忙的脚步卷走了。
守卫见此,颇有些可惜地转过头。
那支笔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真是暴遣天物啊。
宁故忱转身,面色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是真的找不到了。
“那怎么办,哥哥……”宁长洲上前几步,指尖攥住了宁故忱衣角,摄人心魄的灰瞳蒙了一层水汽,眼尾也被蒸出一层薄红,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小临,那支笔本来就经不住摔,一会儿就算找到也不能再用了。”宁故忱眸光微动,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摇头。
“哥哥,可……那是母亲留给我们唯一的东西了……”宁长洲又揪着哥哥的衣襟晃了晃,眼眶逐渐湿润。
一旁的两位守卫闻言,有些于心不忍,但碍于守卫的威严,他们没有主动下场帮助这两个可怜人。
“小临,哥哥也没办法,我们走吧?”说着,宁故忱捉住宁长洲的手就要往前走。
这要怎么办?当然是绝对不能顺从了!
在两名守卫看不见的地方,宁长洲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哥哥,不能走!”话音还未落下,宁长洲就使劲挣开了哥哥的手,手腕被勒出几道明晃晃的红痕。
“这支笔就算不能用了也要找回来,这可是母亲唯一的遗物!”眼尾恰到好处地酝酿出一滴泪,宁故忱在心底轻笑一声,但面上不显,依旧是那个略微严厉的兄长形象。
趁哥哥手被挣开的空隙,宁长洲深吸一口气,迅速走到其中一名守卫身前,抬首望着守卫,眸中还蒙着一层水雾。
“小临!”宁故忱恰到好处地吼了一声。
宁长洲身体瑟缩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但他依然尽力调整好呼吸,向士兵请求:“先生,求求您帮我找找那支笔吧……”
“那支笔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刻意温软的语调并没有让守卫觉得不妥,他只是认为这个孩子想要求他捡回那支笔而已,变一下态度于情于理都正常。
宁长洲一点也不适应这样的自己,心里有些发麻,但面上还是不显山露水地装了下去。
宁故忱走到身后,没了刚才强硬的态度,只沉默不语。
两名守卫见此,对视一眼,便都挤到人流中慢慢找起来了。
原本拥挤的人群一下子散开。
正当守卫看见那支被踩的不成样子的笔,想要上去捡起的时候,两名守卫突然僵在原地愣了一瞬。
见此,宁故忱和宁长洲默默上前,顺走了两名守卫腰间的绿牌藏在衣兜里,并给两人腰间挂上了另一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
这番动作结束,没有人看出来异样。
守卫将那支笔捡起递给宁长洲,宁长洲感激地鞠了一躬,道完谢后迈步走向人群另一边。
不是他们不敢直接打进去,而是很难打进去。
了解过族长殿的人都知道,这段阶梯之外有一层看不见的保护罩,螭铭座千年来所有技术核心全都在这一层保护罩和外头那个高悬的红色球体上。
而族长殿的入口,只有这么一段阶梯,甚至连紧急逃生出口都没有安排。
这是因为鬼魔族对科技有着绝对自信。
这个保护罩,只有羽仙族和堑后族的几位才能合力通过蛮劲打开。
无独有偶,他们五人合力也能强行打碎这个罩子。
但且不说所需消耗力量的问题,光是动静太大这一点就够他们五人喝一壶的,到时候整个螭铭座都会来围攻他们。
这绿牌,就是开启保护罩的道具。
只有族内领导人和这两位守卫有这样几枚绿牌。
按理说,两名守卫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会轻易下场帮助群众,那为什么宁长洲请得动?
因为螭铭座社会的病态。
其他的,就算是被别人骗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也没有资格得到守卫帮助。但可贵就可贵在,那东西恰好是一支作为“遗物”且看上去就异常华贵的笔。
没有笔怎么行?
没有笔,就无法画设计图、无法进行记录……最后的结果就是,又会导致这两人无法正常研究科学。
这个社会就病态在这里。
因为过于痴迷,所以过于病态,过于不合理。
手背印记亮起,“陈子锋”优雅地整理一下衣领,动作幅度正好,黎和尘音看见后立马装作不经意上前,在人流中心停下。
此时,师徒二人也走到人流中心,衣兜中躺着的绿牌震动一瞬,看不见的保护罩中间开了一个小孔,并向四周缓缓散开。
保持着恰好能让绿牌持续感应保护罩的距离,四人向远处走了些。
“陈子锋”默默走向他们。
拐角的阴影处,人齐了。
黎看见刚才的守卫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还在的绿牌,心下松了一口气。
守卫又扫荡了一圈人群,见刚刚那对兄弟已经不见身影,便继续安心站岗。
保护罩已经散开大半,可以进去了。
“陈子锋”将手轻轻一抬,五人手上各处藏着的黑色印记无声消散。一阵红雾自阴影攀爬而上,与外头红色球体散发的红雾合为一体,飘过族长殿上空,悄无声息。
没人会在意一个小角落会发生什么。
变成红雾的五人没有实体,只能用意识交流。
“长洲,演技不错。”宁故忱平淡的声音难得沾染了一丝笑意。
陈子锋已经收回身体控制权,闻言跟着笑了。
五人之间的氛围欢快融洽,也都默契地不提其他问题。
人潮依然喧嚣熙攘,螭铭座的宁静只剩下最后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