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骑着再快的马也拽不住时间的尾巴,一切的当下都将随流沙逝为过去。
中国的高三学子是世界上最劳累的人了,读书十几载不过只为那短短几日中手里的笔能更轻便、笔下的字能更流畅。时间很快地奔到了高考的时间段。
洛晚辰虽然不是什么热衷于学习别无二心的书呆子,但从小记忆力格外优秀的特长也让他即使不用在学习上死磕也能有不错的成绩,所以他并未对直扑面门的高考有任何的恐惧,仍像平常一样的一副木头的样子。
“少爷,今天好像是高考的日子了吧?”程华把两盘上面用番茄酱点缀成拉花的煎蛋三明治轻轻放在洛晚辰面前的桌上。
洛晚辰坐在餐桌边等待着早餐,拿起一边装在玻璃瓶里的鲜纯牛奶给自己和程华各倒了一杯,一边把奶瓶放在桌上一边回答:“是的程叔,今天要早先到校参加考试。”
“好,先吃早饭,吃完我们就出发。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你爸妈也快要回来了呢。”程华感慨了一句,在洛晚辰面前坐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就着牛奶咽下。
这次他并没有称呼洛晚辰为少爷,也并没有用敬语。这时的程华只是一个看着埋着头跌跌撞撞的孩子不断长大、褪下一件件旧小衣裳、学会拭去眼眶间打转泪水的长辈,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看孩子的普通人。
洛晚辰沉默无言,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手中的三明治,低垂的眼看着白净瓷盘上沾染的细碎面包屑。
很平静的,这学子生涯中最高的山很平静地成了过去式,成了只存在于梦与字之间的过往。
6月12日,高考后的第三天,这天是洛晚辰的生日,也是他父母回国的日子。
洛晚辰早早坐在了奥迪a8的后座上身上已扣好了那三条加强过的安全带,手臂也被固定在了仪器上。洛晚辰已吃下了镇定药,这时的他无精打采地躺在真皮座标上等待着弱血开始。
这是最后一次弱血了,次此之后,洛晚辰就能彻底成为一个正常人,再也不是随时有被激怒暴走风险的怪物。
“Start the instrument。”
随着程叔一声令下,两根被替换过的新针管刺入了洛晚辰那满是针眼痕迹的手臂。
殷红血液被抽出,洛晚辰这次鼓足了勇气,紧紧咬住牙关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与躁动。
很快的,血液抽完了,针头被收回。另一根针管也在凹槽的绿光一闪后开始向洛晚辰体内注射透明的液体。洛晚辰身体又有了本能的反抗征兆,赤金色的瞳色再次显现。
经过和以前一样的剧烈反应后,弱血缓缓结束,洛晚辰瘫坐在座椅上足足喘了几分钟气才解开固定身体的各条防护。撑着身子钻出程华为他打开的车门。
“少爷,恭喜你,以后再也不用承受弱血的疼痛了。”程华笑着伸出手扶住虚弱的洛晚辰,脸上满是欣喜。
“嗯,今天生日爸妈会回来的,对吧?”
“当然了,老爷夫人一向守承诺,现在应该已经在机场候机了,晚上八点前应该能到。”程华抬腕看了手表,“现在是中午十一点了,还有九个小时,少爷你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洛晚辰笑了笑,脚步却忽然一顿,感觉喉间一热猛地喷出一口红到发黑的血,血液溅在水泥地和奥迪车车身上。
灰色的水泥地当即漫上一大片黑斑,奥迪车的车身则被烫去一层黑漆,两者皆冒着黑烟。
洛晚辰的血液在与空气接触发生反应的这一瞬间竟具有强大得堪比纯硫酸的腐蚀性。
程华在避开洛晚辰喷洒向自己的血液后连忙箍住洛晚辰滑倒在地上的身体:“少爷!你怎么样?没事吧?”
洛晚辰此次身体火烧火燎般的痛,虽然体内血液没有与空气接触不会产生腐蚀性直接令他毙命,但他能感觉到全身血液的滚烫与钻心的刺痛。
洛晚辰的全身冷汗暴出痉挛抽搐着,已经失去了回答程华的能力。程华忙把驾驶座车门重新打开,把座椅调成平躺将洛晚辰平放在座椅上,他手忙脚乱的把车上放置的备用镇定药给掏出几颗喂着洛晚辰吃了下去。
洛晚辰这才稍稍安定下来一些,但却还是面色苍白。
程华等洛晚辰状况好了一些后把洛晚辰背起往家里快步走去。
洛晚辰躺在床上紧紧裹在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紧攥被单的指节有些发白,拉上了窗帘的大卧室里显得很暗,只有窗帘缝里透断来的一条长光是这房间里唯一的明亮。
程华刚刚已经出门了,洛晚辰以自己并没有大碍,而且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父母要回来团聚,不能没有生田蛋糕为借口。让程华出去订蛋糕了。
程华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这种状况洛晚辰以前也是有过的。所以认为已经服用过镇定药暂且还在半昏迷状态下的洛晚辰应该会像前几次发生这种情况下一样只是出现了短暂的身体排斥而导致的症状,不会产生什么比较大的影响,所以也就出去订蛋糕了。
现在这个400多平的家里就只剩下洛晚辰一个人躺在床上,独自承受着全身的疼痛。他不会把自己的痛苦与烦恼带给别人一同承担,而是自己默默的、咬牙切齿的忍下来。他不想让程华太过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也不想让即将回到家的爸妈看见的是一个正在疼痛中煎熬的儿子。
洛晚辰全身麻木的躺在床上,浑身的麻痹感让他难以掌握身体,但这次的疼痛是他以前所没有承受过的。这一次洛晚辰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不仅身体上因为血液的原因浑身燥热导致自己的疼痛外,连他的灵魂都感觉到有些许撕裂的痛苦。
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有时轻轻地窃窃私语有时不断地咆哮着怒吼着。
他好像在那声音里看见了一个男孩徘徊在人与人间、穿梭在一片黑暗的雨夜之中,身边虽然有着无数的人,有着无数把伞,但男孩始终是独自一人地走在密密的细雨,陪伴男孩的只有他那朦胧路灯下的影子……
悲伤,不知为什么,洛晚辰心底涌上一股无尽的悲伤。他闭拢的眼淌下了一行清泪,泪水滑过脸庞渗入素白色的枕头,给枕头点上了一块水渍。
“我们一直很傻,必定孤单的我们追求着热闹的生命,我们拥有过一切,到头来却只剩彼此……”
洛晚辰听清了脑海里那细微的声音。
孤单么?或许吧,但我除了自己一个人孤单有谁陪过我?哪来的“我们”?
我以前有爸妈陪过,现在有程叔陪着,马上又能回到爸妈身边挽着他们的手了吧?
可是,我已经成年了啊!不是孩子了。不能像个孩子一样依偎父母了,程叔也会有一天离开吧?父母马上能回到我身边,那么程叔失去了照顾我的理由也该离开了吧?
到头来,我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看着别人欢笑。
“孤独与毁灭才是我们的归宿,我们从来都不会万众簇拥……双目睁开那天不远了……”
洛晚辰的泪水不断流下,打湿了一片的枕头。
卧室的门轻轻地打开了,长长的影子伴着明晃晃的灯渲染开了洛晚辰的卧室。
是程华回来了。
洛晚辰揪起被子把脸胡乱抹了几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挣扎着爬起来靠在床头上:“程叔?现在已经八点了吧?能不能扶我出去到沙发上坐着?我不想让父母回来时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分别这么多年,我想亲自为他们打开回家的门。”
程华沉默着并没有答话,而是直步来到洛晚辰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洛晚辰的肩。
“程叔?怎么了?说话啊。”洛晚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心脏有着突然的闷堵。
“对不起,少爷。现在确实已经八点了,但老爷和夫人应该回不来了。”程华的声音平淡,但在洛晚辰耳中却有着遗憾的意思。
“哦,是没办法守约了吗?应该要晚点回来吧,没事的,已经这么多年了,我没关系的。程叔伱告诉我,我爸妈他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回来?没事的,我等得起。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洛晚辰说话的声音有些急躁,只是抓住担华的手,只是期盼程华说出的并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最坏的结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少爷。老爷和夫人,再也回不来了……”程华再也崩不住心底的忧伤,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起来。他并不是因为一个好雇主的离开而有多大的难过,而是为自己看着长大的洛晚辰期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一家人团聚,却在最后那本该美满的一天迎来了一个与梦想中不同的黑暗结局而难过。
洛晚辰笑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泪水打从开始就已经朦胧了他的双眼,却一直不能落下。
果然么?孤单的人一生只能远远的看着美好,一旦去追了,他的手马上要接触到那片美好时,才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上天的一场戏弄。
洛晚辰崩溃了,一直被他所压抑着的疼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不再忍受身体上的痛苦,尽情的嘶吼着咆哮,但泪水却再也流不下来。
身体上痛苦能使他咬牙嘶吼,但灵魂上的绞痛却使他麻木。
洛晚辰的双目涌上血丝,瞳孔却在极速收缩后释放出赤金的血色。
程华想要喂他吃下镇定药,却在掏药的时候被击飞甩在了墙上。
这时候的洛晚辰彻底释放出了自己血液中所流淌着的野性,任何弱化血液的药物都不再能遏制他的疯狂。
因为这是——神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