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已是深冬了，大雪纷飞，凛冽的寒风猖狂地咆哮着，卷起漫天飞絮。远处的冰凌瑟瑟地倒挂在房檐上，反射着阴森的寒光，路上的行人个都裹得严严实实——可他却显得衣衫褴褛的，让人惊奇他怎在如此冰天雪地下存活至今的，他是一个不知何处来的流浪汉，蓬头垢面，身上最保暖的东西是那捡来的，撕开了数道口子，棉絮与鸭绒纵出的羽线服了，他戴着过小的儿童棉帽，和在风中凌乱的油腻长发相对比，更显得滑稽可笑。他就这样，拖着一条过长的裤子，蹒珊地在雪地中游荡着，留下一长串黑色的脚印，显得孤独而落寞。没人知道他要去哪，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白雪之中，最亦迷失方向.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一家叫“选择”的宠物店门口，就在这里留着吧。他想，这里始终开着暖气，透过玻璃，也能感到丝许暖意，而且，他喜欢小动物. 他躲进了一个不易发现的、阴暗的角落。他就如同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偷窥着人世间的美好与温暖。一只可爱的波斯猫兴是发现了他，一连几天，都在往这观望着，那只猫很秀丽，黄蓝异瞳，身上的毛发柔顺有光泽，体志优美，一看就很健康，是一只难得的好猫。他当然也喜欢，时常他会掏出手，敲敲玻璃，做做手势 来运逗一逗这只可爱的小猫。那猫也很受用，用毛茸茸的肉垫拍着玻璃，或打着滚来回应着他，一个不成熟的，冲动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闪过——我要买下它！他真的开始了努力，他不再漫无目的地流浪.他是一个拾荒者了。说来也巧，诺大个城市，兴是天气的缘故吧，竟也仅有他一个在拾荒.这样做来，他一天竟也能捡到近一百块钱的破烂，有时甚至还有翻出纸币的意外之喜.一周下来，他竟有了近六百元的存款，他不想单纯这样漫无目的地捡着，总要知道自己该花多少钱才能买下它吧？可他忘了他只是个流浪者，店员说，他太脏了。可能有细菌，不让他进.是啊，他怎能以这种姿态去面对这些可爱的动物？痛定思痛之下，他一狠心，花钱买了套比较保暖的，得体的衣服，又去理了个发，洗了个操，可这样一来，他的存款又所剩无几了。

他又一次走进了那家宠物店，这次店员没有阻拦他，店员打量着一身利落的他：“是你！”先生，看来您真的很想买一只宠物啊，竟有如此大的改变！”他淡淡地笑了笑，“嗯。”“请问先生想要哪只呢？”“那只。”店员顺着他的手望去，那小猫正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打量着焕然一新的他，“哦，星月啊，六千四哦.”星月，是啊，它的异瞳，就犹如璀璨星月一般，灿烂生辉.“可以先为我留着吗？我能先付一百块钱…”他看到店员显得有几分犹豫，“我会来买的，一定！”他笃定地说道，一把将零散的纸币塞进了店员手中，离开了。

从那之后，他更加没命地“工作”着，并不断寻找着一个更稳定的收入来源。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城东的一个工地上找到了一份工作，那工头正愁没苦力呢，这不正好来了个现成的吗？因为他是“黑户”，所以工头便黑心地坑了他许多钱—别人搬一装水泥4块，他只有2块。一车砖土才3块，最基础的工资也才一天一百元，即使包饭吧，那预制的饭菜更是难吃的要死。但他不怕.入冬了，大家都有几分懈怠，这也给他了更多的机会，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驴一样疯狂工作着，他每周都会去一次宠物店，并交上五百元钱，逗逗那人间萌物，即使这样，他也心满意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挥洒了多少汗水，冬去春来，天气渐暖，他终于攒够了最后的三百元钱，他的手已经开裂出许多伤口，旧伤新痕交错在手掌上，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钱，颤抖着走进了“选择”宠物店。 当他把最后三百快钱交给店员时，店员却掏出了一个盒子，“先生，这是您在我们店里所有的存款，加上这三百，共计六千四百一十九元，您看着对吗？”他显得很疑惑，“对，但我要买猫啊。”店员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先生，我们的店名叫作选择，这不仅仅是您的选择，更是它们的选择，您能懂我意思吗？”“嗯。”“那就请这边走吧.”店员打开了玻璃窗，星月喵喵叫着，他有些忐忑地将颤抖的手伸了过去，星月立刻就万分顺从的将脸贴了过来，轻轻蹭着他的手.那柔软的毛发，简直让他心都化了.“你看！”可店员却没有直面他的话：“先生，您养过猫吗？”

是的，他养过，或者说，他曾经拥有过一只猫，那是他来到这座城市半年前的事情了，他仍像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流浪着.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野橘猫却莫名其妙地黏上了他.算了，有个伴也好。这只猫在他身边整日闹腾着，给他平静生活的水面激起了几分波澜，他也渐渐喜欢上了那只猫，可欢愉总是短暂的，一个月后，那橘猫跑走了，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几根火腿肠.于是乎，他再也没养过猫。流浪路上，他也总会遇见许多猫，最难忘的一次，是在河边遇见的一只小白猫，那只小猫猫洁白如雪，娇小可爱，乌黑的大眼睛就像两枚黑玉一样美丽，他不敢去惊扰它.这种猫最胆小了，他只是远远观望着，仅此而已.

“养过.”“是家养的吗？”“是一只野猫。”“嗯…我知道了”“怎么了吗？”店员没有再说话。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

“对不起，我们恐怕不能将它卖给您。”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给了他一记重击。“？！凭什么？！”震惊，愤怒，不甘交织着， “你们这是歧视！”

“先生，请不要大声嚷嚷，会吵到它们的。冷静一下好吗？”

他本想回怼“你让我怎么冷静？！”但话刚到嘴边，他发现它似乎有些害怕，便强压怒气，又收了回去.”“凭什么？”他现在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店员。

“先生，这不仅仅是您的选择，也是它们与我们的选择，您所选择的，或许只是一只宠物，一个寄托，可它们选择的，却是自己的余生，而我们所选择的，更是它们的未来，您同意吗？”

“…”片刻的沉默

“我知道，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给它未来？”他已经知道了店员拒绝的答案。

“星月是纯种异瞳波斯猫，吃的猫粮一包就要大几百，更不必说护理，洗澡这些的。粗算一下，一个月也要一两千块。它是在温室长大的花朵，至今不知道何为漂泊，它看要的不仅仅是爱，更是一个依靠，一个…家，当您可以真正定居下来，星月才会真正属于您，您也不想它很…很难过吧.”店员的语气说的很委婉，却又有如一把利剑深刺在他的心上

“或许您能带给它一时的快乐，那以后呢？您如果喜欢，想要的是天天看见它，并不一定要拥有，放手亦是一种选择.因为您给了它更好的未来.

“可它永远都不会属于我，只是别人的.”

““我爱你，与你有何相干：”

“…”长久的沉默.

“我可以留在这儿吗？当一个店员”他仍心有不甘

“可以.”回答快的出乎他的意料

“啊？”

“真的可以，从您从一个流浪汉变得一身利落时，我就觉得您可以了，您有着对它们无限的爱，有着很强的责任心，我相信您能胜任的.

“你是…？”

“这家店的老板.”

2024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