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谨以此篇，纪念我的爷爷刘全柏。

准确来说，这篇是在几天前失眠的时候想到的。苦于没有纸币，只能在此重新赘述一遍了。

期中考这几天，天边都是一轮血色的弦月，在墨色的云层之间闪烁着赤红的光。和几年前，回老家看爷爷的时候，刘凤姐，我，爷爷，一起走在乡间小道上看到的那轮血月颜色一般。其实仔细看来，回老家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很少，很少。儿时的味道的记忆已经有几分淡忘了，但和爷爷相处的几分片段，至今记忆犹新。

爷爷家里很穷很穷，冬天，一家人围坐在炭火旁取暖。我喜欢这样，儿时的我总喜欢往火里加点什么，瓜子壳，木头，什么都加。爷爷总是劝阻我，因为烧这些会冒烟，熏。他好像真的不善于表达，只是按住我的手，摇摇头而已。炭火旁，大人的事情我听不懂。爷爷没读过书，像所有老人一样，他只知道清华北大。他会关心我的学习，但也只是问我“豆豆啊，你以后想考清华还是北大啊？”我不懂，只知道以前去过清华，比北大好玩一点，就在那大言不惭的说“清华”。爷爷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父亲他们总说，我是整个家族这一辈的，最小的那个，爷爷最疼爱我。或许吧，从前，我一回去，便是爷爷家鸡的苦难日，所有养的鸡都会被爷爷抓来宰掉。不在老家，爷爷也会自己养小鸡仔，养大了，能吃了，从四川给我寄过来，可他好像，自己却很少吃过。

不知道为什么，对爷爷的房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敬畏？是恐惧？还是对老一辈一种别样的情感？我不知道。爷爷的房间不大，一个柜子，一张大床，一个椅子，一堆杂物，就是爷爷的房间了。爷爷房间破破的，小小的。还记得以前老家回去好多人，爸妈让我和爷爷一起睡觉的时候，我总是拒绝的，大概也有几分这样的原因吧。但时间总是只会给你单项选择。让我震惊的是，至今对爷爷给我喝的一箱蓝莓味的优酸乳仍然有很深的记忆，是从爷爷床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桌子下面拿出来的，但除此之外，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回老家的时候，感觉好像很热闹，但细细想来，真的很热闹吗？我好像忘记了回去的初衷。爷爷睡的特别特别早，八九点就上床了。那天，我，小凤姐，爷爷，我们三个人从大姑家走回爷爷家。我和姐姐是来陪着爷爷的。那天晚上，是血月，月亮很圆，因为是在乡下，所以可以看见很多星星在闪烁着。老家的路边没有灯，我们就拿着手电筒，开着手机的灯在那边照明。我还记得我问姐姐，为什么要这么早回家，姐姐说，爷爷年纪大了，习惯早点睡觉了。从路边到爷爷家的后门，有一个比较陡的小坡，但在好多人的步子下，，或许还有爷爷走了好久的岁月下，也慢慢有了台阶。那天晚上，姐姐在下面陪爷爷聊了会天，而我却跑到楼上玩去了。

后面几天，我们要去一个地方玩，大人们说，爷爷年纪太大了，不好出去。可那天我分明看出来爷爷很想出去的。爷爷站在前门，目送着我们远去。家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人。孤独的老人就站在那，孤零零的……后来，我们要走了，但父亲又和姐姐吵了一架。我站在姐姐那边的。姐姐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孩子，那天和父亲吵完，姐姐仍然坐在爷爷旁边照顾着爷爷，爷爷也在关心着姐姐。后来姐姐载我们走的时候，爷爷好像哭了。是不舍，还是挂念。再次见面，已成永别……

那天听到爷爷出事的消息的时候，我还在初三，当时还在进行一场大考。爸妈不让我不考试，他们先过去了。那几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考完的。那几天我一直在和刘念姐，小凤姐他们联系，问他们现在爷爷怎么样了，他们说好了一点，但恐怕是回光返照。考试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堂哥打了一个电话。我们都在哭。他那年过年，没有回去看爷爷。他在哭，我也在哭。我哭爷爷，后面哭到有几分眩晕，我只记得自己朝老家的方向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科的英语考完，我便冲向了机场。我们没有直达的飞机，在天府机场的那个晚上，我没有睡觉，硬生生等到了第二天八点钟转机。后面是姐姐一个同学还是什么的车来接我下飞机回老家，才在车上昏睡了过去。到了爷爷家，我就冲到了客厅跪了下来。当时的爷爷已经被抬了出来，盖着大花被，带着帽子，眼睛里已经有了一层白翳。爷爷好像不会说话了。我哭着，握着爷爷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大，很粗糙，但冰冷了许多。爷爷一直摸着头，或许是太热，或许是因为脑溢血的缘故。我握着，但他又挣脱开来了。我在那边哭着说我来了，姐姐他们也在那边说“豆豆来了，小孙子来了。”是啊，我来了，姐姐说，爷爷一直在等我。我一直在哭着。后来，我爸，二伯竟在我的面前，在爷爷的病榻前吵起来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很害怕，但只能哭着。我好像只会哭了。我不会原谅的，因为那是爷爷，爷爷还在的时候。后来，在神经的过度紧张下，我睡着了。但，就是这一睡，让我错过了最后一面。对不起 爷爷。当时刘念姐跑上来叫醒我说出事了，到了下面，爷爷已经被抬到了躺椅上，似乎已经没了气息。那天是2023年2月24日下午5:31。我看着大人们把爷爷身上的花被子揭开，露出爷爷瘦骨嶙峋的身体。肋骨根根分明。瘦小的身躯就这样躺在地板上。我和姐姐站在门外，我不敢再看了，哭得近乎昏厥，只知道到了最后，甚至眼泪都没有了。后来，我曾无数次的期待着，希望爷爷想一些人那样，突然活过来，只是假死，爷爷只是突然身体异常了而已。但，都只是期盼而已。

父亲他们总说自己很孝顺。可我真不觉得。在我有限的视角里面，小凤姐是最孝顺的。小凤姐会给爷爷陪伴，会照顾爷爷，会关心爷爷，会为爷爷装监控，会过年的时候细致的去照顾爷爷。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爷爷需要的不是金钱，是陪伴。在我看来，好像只有小凤姐做到了。

去年的时候，墓碑已经落成了。

今年 我想回去看看您。

2024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