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瓮

“小姐，小姐...”一个婢女去推冷相宜，试图喊醒她

“你这小妮子，这孩子摸起来这样烫一定是染了风寒了。这种天，你要去喊醒她，真是给我们几个添麻烦”

“可是...可是小姐对我们不错呀，还有...还有我们的生死契还在大小姐手上”

“你真傻，主子永远是主子，她们对我们再好也只是为了让我们服侍她们罢了！如今外面乱成一锅粥，谁还会在乎两个仆人的生死契？我总归在重京是待不下去了。回了乡里，谁还找得到我？”

“兰姐姐，我们快走吧，等会小姐醒了我们就走不掉了”

几个人拉拉扯扯从那洞口背着包袱出去，像是她们其中的一个饿死在洞口一样

小姑娘只穿着一件里衣，身上披着一件比她大一圈的素色衣衫，安静地躺在草堆里

冷相宜醒了，最暗的时段过了，天色暨白

我活过来了吗？

姐姐如何了，父亲母亲呢？我跑掉了，在这样的时候我跑掉了

我又变成一个人了

没有时间再去为这些事难过了，她必须马上振作起来，为了活下去

冷相宜看了看那件书禾送她走前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最后还是费力撕开自己的一片衣角，缠在流血了的小腿上，披了衣服扶着石头站起来，因为太冷，双腿还在颤，寒风潇潇，重甲的声音隐隐传到这里

这里是重京外北边的树林，黑夜里隐隐有狼嚎，但那些兵现已攻进重京，之后的一仗就在天子了

她折下一支树干做拐杖撑着自己走向水源，跪在泉水边捧水，那水不算清，她逼着自己吞下去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有了水，冷相宜的神志才恢复一些，她才感觉到这样的奔波，她发烧了

头重脚轻的感觉骤然袭来，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冷相宜...她是冷相宜

她对自己说“你是冷相宜...”

没有了家人的庇佑，她必须让自己成为这个身份，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

不要在将来因为一个名字说错，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结局

她突然一阵恶心，吐出一口鲜血，又倒下去

她不知道这次还是否能醒来

...

...

“诶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人呐？”

“呀，是个女娃儿”

两个士兵提着灯，照着小姑娘的脸吓了一跳

“约莫是死了吧”

两人正要走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一个男人走来，身长七尺，剑眉秀目，即使是看起来温润如玉，却也透着威气

“回宋军师！我们发现一个姑娘！”

宋辞走近，凑着灯笼的微光看清了冷相宜的脸

冷相宜自小娇生惯养，本白里透红的脸色此刻惨白得像个瓷娃娃

她被冷家人护得很好，没人知道她的样貌

宋辞看到她身前被鲜血染红的草地眉间一蹙，又伸手去探她鼻息

“她还没死”

几个士兵大惊失色“宋军师，这女娃儿看着不像是寻常家里的孩子，是我们大意了！”

他撇了一眼二人“带回去给周公看看，只是个小姑娘，你们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连个兵子眼见就要用麻袋套了她回去，宋辞走过去“我来吧”

他们不敢怠慢，退了几步，看着宋辞把小姑娘背在身上

“你们家没有姑娘？若周公放了她，她的名节不保怎么走？”

他们二人红了脸，急忙给他打灯照着前路“还是宋军师懂得多，我们乡里人哪管这些个”

冷相宜似听见有声音，好像靠着什么暖和的东西，这条路走得不长，却似乎是那个夜最静谧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