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风牵肠,太阳毒辣,一中高二的大楼被晒得像是快要着火。
楼里的人作为燃料,一个两个都跟蔫了的小白菜似的,甚至有些发黄,但程清孟的前桌依旧是一颗鲜嫩的白菜。
看着就想让人拔掉。
程清孟盯着眼前人的后脖颈。
白皙,干净。
他想起来自己高一时的前桌,那人看起来很呆,戴着一副镜片可能真的比啤酒瓶还要厚的黑框眼镜,高鼻梁薄嘴唇,脸上倒是没什么大的瑕疵,可后脖子长满了青春痘,抠下来估计够炒上一锅了。
现在的前桌,看着倒是跟个花瓶似的。
瞧着养眼。
不过有一点很可惜——
“你怎么在这?”
前桌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并没有回答。
——花瓶里装着黑色的水。
“哎。”程清孟伸手去够前桌的椅子。
这距离属实有些远,为了够到,他半个身子只得贴在桌面上。终于,他的手摸到了前桌的椅背,肚子被桌沿硌着,忍着不适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应一声呗。”
确保隔壁桌的男生睡得跟已经盖上棺材盖儿一样后,程清孟继续往前够。
“喂!”他压着声音喊。
说着,他又往前凑了一点,拍了拍前桌人的背,不过那人还是宛如一朵冰清玉洁的高岭之白菜,坐怀不乱。
程清孟:“......”
他短暂地坐回了座位。
台上的老师视野并没有那么高远,天赋限制了她发现后排靠窗的同学正在干着一些并不人道的傻事。
那名睡觉的同学边上,是一位极其胆大的有勇有谋之士,低着头弓着背,手指如同帕金森一般地胡乱舞动,神情凝重地注视着桌斗里面正开着王者荣耀的手机。
程清孟注意那位勇士有段时间了,不出意外的话,我方水晶马上就要塌了。
果然,不出一会儿,那位兄弟的神情由凝重转为悲凉,又从悲凉转变成愤怒,具体可以体现在他猛地摁了一下桌板。
一中的桌椅年久失修,今年高一才有享受新桌板的权力,他们这一届与上面几届过的简直是原始生活。桌角一边长一边短?你可以从椅背上撕一块下来垫住,具体操作简单快捷,毕竟这椅子背早已经脆的跟小卖部八毛钱的葱香小饼干一样了。
那位兄弟的桌子直接散架了,桌板与桌斗分了手,桌斗和桌腿离了婚,对方看着自己开学第一天就光荣牺牲的桌子,满脸的不知所措,但他还是撑着桌子没完全倒下去的时刻,将手机丢进了脚边的书包里面。
程清孟心里啧啧两声,好一出大戏。
老师无奈地让他去隔壁的废教室搬张桌子回来。
这时,他那高风亮节的前桌依旧毫无反应。
程清孟打算继续犯贱,便又把身子往前探去,拍了拍对面的肩膀。
没有动静。
大概一半是觉得无聊了,一半怕前面的人真的生气,程清孟决定停下来了。
可是,他正准备将手收回去,前桌的人忽然动了。
对方猛地拉着椅子往前一缩,那速度几乎快出了虚影,电光火石之间程清孟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卧槽。
前桌的椅背分毫不差地将程清孟还扒在上面的手钩住了,移动间程清孟整个身子被带着往前。
程清孟有个不好的习惯,他腿长,教室的桌椅又小。坐着的时候他就喜欢用腿去勾椅子腿。所以当他察觉到椅子后腿开始逐渐翘起来的时候,他知道。
完了。
“哐哐咚——哐!”
桌椅倒地的声音让全班四十多颗脑袋瞬间回头。
这场景像极了一群目光炯炯的猫头鹰。
程清孟侧躺在地上,慢慢把自己和椅子腿绞在一起的双腿收了回来。他面对众人众人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一时间有些犹豫是要装死还是爬起来。
算了,装死容易变成假戏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