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永烟织开始变得没那么神秘。人们可以在白天的时候碰见她,向她问候时她也会礼貌地回复。不过她并不热情,连同总是黑灰色系的衣服,更加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内永烟织发现了一条回巷子的小路。它被几个七歪八扭的建筑堵着,像是在给人无法通行的讯息。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这样,人,物品,都会放出某种明显或隐式的信号来吸引或者抗拒着某些人或物品,这是生存法则。
烟织最后一次走这条路时,手臂上被划了很长一道口子,正向下留着血。
“内永小姐?”正当她准备踏入那条本意是拒绝人类前往的道路时,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拦下了她的脚步。
烟织转过头,是完美男主,抱着箱子的完美男主。
“有什么事吗?”她歪了下头,说完又思考了一下语气是否冰冷。
完美男主指了指她的胳膊:“我觉得有事的是你。”他边说边放下箱子向这边走来。
内永烟织抬起胳膊,举动间扯到了伤口,疼的她嘶了一声。
完美男主加快了脚步,他走到内永烟织面前,伸出手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却又在快要触碰到烟织的手臂时又收回了手。
“我帮你处理一下吧,我很有经验的。”他说。
烟织看向他:“可是没有工具。”
他笑着指向刚刚被他抱着的箱子,“里面有。”
于是那条道路如愿没人打扰它的幽静。内永烟织和完美男主来到小巷旁边海滩上面,在最佳观赏月亮爬上海岸线的座椅上展开包扎工作。
“内永小姐是不会疼的类型吗?。”完美男主用棉签蘸上酒精,轻轻地在伤口处滑动。
内永烟织思考了一下:“那样很好啊,不会感觉到疼痛,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天分。”
完美男主笑了笑,“没想到你很认真的回答了。”
“可是感觉不到疼痛真的很好吗,我看电影里的反派,因为感觉不到疼痛而性格扭曲,好像不会疼痛才是痛苦的源泉。”
内永烟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还是在思考片刻回答了他:“也许他们的痛苦来源于他们本来就扭曲的心,不会疼痛只是为逃避自己不敢直视变态的自己的事实。”
“有道理唉,看来要向内永小姐学习了。”
“……”
“……对了,防止你不知道,我叫目黑莲。”他抬起头看向内永烟织的脸。
烟织轻轻笑了一下:“你是要我欠下你一个人情吗?”
目黑莲从箱子里拿出绷带,听到烟织的话忍不住有些诧异,但又觉得好笑。
“我还以为内永小姐是冷漠的性格。”
说着,他温柔地给烟织受伤的胳膊缠上了绷带。内永烟织看着目黑莲,他认真的神情看起来很肃穆,嘴唇也会微微翘起,很可爱的习惯。
“人们总会在不了解一个人的前提下冠以自己的主观臆断。”烟织说道。
目黑莲做好了包扎的收尾工作,坐到了内永烟织的旁边。“那你会觉得我的主观臆断冒犯到你了吗?”
“不会,因为我也对你主观臆断了。”
这句话勾起了目黑莲的兴趣。“哦?那在你的主观臆断里,我是个怎样的人啊?”
内永烟织望向他,眼底沾染海洋的情绪,海洋是不可测的类型。
“人们都很期待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
“因为第一印象很重要不是吗?”
烟织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她在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烟织抬起包扎好的手臂,太阳照到海面,粼粼光点镶在空中,不经意间闪烁到她的胳膊上。
“你之前有学过医吗?”
目黑莲抿起嘴,思考了片刻:“中学时期有在校医室里帮忙。”
“你辞职是要从医吗?”
目黑莲兀地睁大了眼:“你怎么……”话说半句又突然想起自己拿着箱子在本不是下班的时间回来,将疑问的话吞进了肚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被开除的?”
内永烟织耸耸肩:“这是我对你的主观臆断。”
风从海底席卷上来,以自以为足以摧毁一切的力度轻轻拂过路人的脸庞。内永烟织闭上眼感受这海风,目黑莲看着她的侧脸,一时间想不起来很多事。
比如宇宙的起源,又比如他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被她吸引住。
“内永小姐,我可以叫你烟织吗?”目黑莲说道,“我比较喜欢亲近一点的称呼。”
烟织缓缓睁开眼,秋天的太阳没有什么温度,苍白的光线却让人在直视它时天然的眯起眼。“你是对所有人都想要亲近吗?”
太阳在一片雾蓝中闪烁,明亮却浑浊,让人看不清它原本的形状。它用力炙烤着海滩,跳跃在每个人眼前,可没有温度的它总不被人在意。
“倒也不是,我只是想要亲近你。”
内永烟织看向目黑莲,她的五官有几分犀利,即使面无表情也会让人感到压迫。
“可以吗?”目黑莲又问了一遍。
烟织笑了出来,不是轻轻抿嘴,也不是内敛的微笑,而是开怀的,毫无保留的笑。
“你这样讲出来像是在表白。”她笑着说。
目黑莲也被她的笑容感染:“这样看烟织你果然不是冷漠的性格。”
内永烟织站起身来,向着前方的海滩走去。“那只是你的主观臆断而已,”她转过身,倒着走向海。“我本来就不是冷漠的人。”
目黑莲也站起身来:“那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烟织没有停下脚步,目黑莲也跟随着她向前走。
她点了点头。
“既然不是冷漠的性格,为什么表现的那么疏离呢?”
“因为一旦建立了某种联系,就意味着要对这段关系负责,我不是很有责任感的类型。”
“为什么要走小路回去?”
“我喜欢探索未知。”内永烟织停下脚步,笑着回答,“听起来很矛盾吧,恐惧未然却又迷恋求知。”
目黑莲也停了下来。他摇了摇头:“不会啊,就像我其实挺喜欢我的工作的,但我还是选择了辞职。”
“那换我来问,你为什么辞职?”
目黑莲眯起眼睛,半仰着头。那是思考的姿势,应证一个人是否在认真回答问题。“不知道,突然感到厌烦了,觉得是要放弃了。”
“那烟织呢?烟织是做什么工作的?”
内永烟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喜欢大海吗?”
七里滨的海滩是黑色的,悠远的海面连接着朦胧的富士山。小有名气的江之电列车从他们后方驰过,留下一声悠长的鸣笛,夹带着海盐味的风。
“不算喜欢,但也不讨厌。”
“要不要下去?”内永烟织指着到往海滩的石梯,神情中透露出不经意的期待。
“好啊。”
两人踏入黑色海滩,海面卷来阵阵白浪,金黄的太阳被转动的时钟挑逗,不知在哪个瞬间羞红了脸。红晕旁若无人地爬上天空,留下余晖落在海面,打在他们随风飘动的头发。
“阿莲觉得,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内永烟织面对着目黑莲,背后是深不可测的海洋,阳光也在她身后,衬得好像她在发光。
目黑莲笑了一声:“你也是喜欢和人亲近的类型吗?”
“倒也不是,我只是想要亲近你。”烟织这样回答。
目黑莲开怀的笑了出来。内永烟织也笑了,整个人笼上一层光辉,那一刻,恍若天使降生,那笑是在悲悯人类,悲悯人类简单化的幸福。
“每天都独来独往,不见踪迹,还会受伤,烟织的工作是杀手吗?”目黑莲一本正经地说。
内永烟织挑了挑眉:“如果我是杀手的话,你会向警察检举我吗?”
目黑莲眯起眼睛,佯装思考:“如果你杀的是坏人的话,我会支持你。”
“即使警察上门问起,你也不会供出我吗?”
“不会。”
“这可是包庇罪。”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彻底的好人。”
她笑了。“莲先生,你的发言很危险。”她这样说。
海浪,飞鸟,偶尔机车驰过的长笛,天与海交接一处,太阳一路流淌,从宇宙倾倒到眼前的海。
“总之,我不是杀手,也不是坏人,只是一个喜欢探索未知的无聊之人。”她站在光下,连风都偏爱上帝的佳作。浮动的光影在她身后跳跃,风悉悉索索地吹动她的头发,给她原本就动人的脸笼上了一层神性的美。“还有,如果你发现我是杀手的话,一定要向警察检举。”
烟织转身向海边走去,留目黑莲一个人在原地惊愕。
心跳突然很快,是阳光过于刺眼了吗?也许是的,可是它明明没有温度。或者是海风作祟,人心最经不起挑拨。
“烟织。”他突然开口。
内永烟织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
“辞职之后,其实我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你一起探索未知吗?”
饥饿的海鸟等待着小鱼探出海面,天边的云彩结成各种形状,世界熙攘来往,喧嚣不停,而此刻只有他的声音。海浪试图掩饰心跳的声音,却被变幻莫测的自然戏耍。
风掩盖住了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