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

许之余别开脸，早知道他就不多管闲事了，闹成这个样子。

他朝别处看去，看到脚下的街道就是学校门口的街道，他欣喜若狂，道“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还在这，这胡同真能绕。咱们下去吧。”

苏云看了看墙距离地面的高度，又看了看许之余，“你。。能下去吗？”

听到这话，许之余有些恼羞成怒，“我还没残废。”看准一个点，一下子飞跃而下，一个踉跄，双手抓地半跪着落在地上。

苏云看着刚学会飞翔的雏鸟一样的“没残废人”安全落地后，纵身一跃也平稳的落到地上。

两人拍拍手上的土，相互对上了视线。夕阳的光洒落在地上，地上光影婆娑，像散落在地上的金币。

经过这么些事，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现在的街上基本上没什么学生了，就连最热闹的奶茶店现在也没人了，街道上瞬间感到清寂无比。

跑了这么多圈胡同，又是翻墙又是跳墙的，许之余本来中午就没吃多少，现在肚子响起了反抗的声音。听到声音的苏云一边喘气一边开口道“现在我履行承诺，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刚才是为了摆脱你爸，不用这么较真。”许之余调整呼吸之余摆了摆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许之余也是真的饿，他想 到另一条街上有卖煎饼果子的，想了想又拽住苏云 往那条街的方向走。“请你吃个好东西。”

苏云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任由许之余拽着，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人随时的无理取闹。

黄橙橙的门牌上挂着硕大的“黄金煎饼”四个大字。名字倒是挺大气，就是这煎饼还是黄金做的？

“嘿！饼哥，我来了！”许之余招手冲着里面正在做煎饼的男人喊道。

店内，老板还在铁板上炒着鸡蛋灌饼里的配菜，看见许之余过来了连忙打招呼，“呦！又来了，这次还带过来个朋友啊！”

许之余嗯了一声，屋内白烟弥漫，热气熏得苏云的眼镜上起了一层水雾。

被拽进来的苏云环视着店里的情况，店里面挺简陋的，一个吧台，几把椅子和一个小型开放式厨房就把一整个屋子占的满满当当，粉红色的墙纸上还贴着许多画风幼稚的简笔画，看样子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墙纸上还有被油烟熏上的黑油渍，破破烂烂的看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总之，卫生条件很差。

墙上还贴着一张菜单，苏云看着：鸡蛋灌饼，煎饼果子，手抓饼……

“老板，要一个鸡蛋灌饼！加俩蛋再加一包辣条！”因为开着抽油烟机，噪声很大许之余只能扯着嗓子喊。

苏云看着刚经历过胃病的许之余，道“辣条？你胃太舒服了，给它点刺激？”

许之余知道自己理亏，不想跟苏云争辩什么，瘪着嘴对老板说把辣条换成烤肠。转头又问苏云吃什么。

苏云指了指菜单上的煎饼果子，道“一个煎饼果子。”目光又往下移了些，看到配菜区有鸡柳。“再加一份鸡柳。”

“好嘞！”老板雄厚响亮的声音从白烟里传来。

煎饼店虽然看起来店况不好，但买煎饼的人倒是不少，一会儿一个外卖提示音，一会儿一个人。

就这样大概等了十分钟，他俩的煎饼才终于做完。“多少钱啊饼哥。”说着，许之余的镜头就扫上了收款码。

“15！”

“怎么这么便宜，岁数大了算错了吧，25给你转过去了昂。”叮咚一声，微信到账的声音从饼哥的手机里传出。

“哎呀，你这小子，每次都这样！”饼哥擦擦手，又拿了一个袋子往里面夹了两大夹鸡柳和两根烤肠，硬塞进许之余的怀里，许之余推脱不要，饼哥就把袋子塞给苏云。

走出店后，两人在被夕阳浸润的街道上漫步。香味从袋子里飘出，因为太饿，许之余已经吃上了，满嘴都是酱。苏云故作嫌弃的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巾怼到了许之余的脸上。

刚才在煎饼店里他就在想，一张饼6块，加一个蛋1块，鸡柳和烤肠都是2块一份，总的加起来也才20不到，就算许之余数学差的抠脚，也不可能连幼儿园的题都算错，那多付的六七块是为什么。而且看老板的语气，许之余也是经常干这种事，那许 之余又是图什么呢。

许之余吭哧吭哧炫完了手上的鸡蛋灌饼，从饼哥给的袋子里抽出一根烤肠，见苏云迟迟没有吃，有点疑惑，“你不饿？怎么不吃？很好吃的！”

转头，苏云对上许之余那双真挚的不能再真挚的眼神，“你为什么要多付钱？”苏云终于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

许之余有点错愕，慢慢给他解释这里面发生的事情……

这家店的店长，也就是饼哥，他老婆跟着一个富二代跑了，丢下了饼哥和年仅四岁的女儿，顺便还把饼哥唯一的存款给卷跑了。一夜之间，饼哥沦落成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他想过跳楼结束自己这喜剧一样的一生，但他还有个女儿，她才四岁啊，饼哥不能不管她。于是饼哥把房子卖了，跟亲戚，朋友借了一笔钱，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煎饼店，虽然店面不大，但也够饼哥和小姑娘住了，之后饼哥就拼命赚钱，白天做煎饼，晚上就做自媒体赚点外快。两年的时间，因为味道独特，用料真实大份，回头客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红火，自从开通了外卖平台，每天的外卖接连不断，饼哥都有点忙不过来，虽然辛苦，但却乐在其中。有钱了，就可以给小姑娘买新衣服，好吃的了。虽然生活很苦，但饼哥没苦过孩子，他说过，“大人犯下的错，不能让孩子承担，她本来就该有这样的条件，是我太失败了。”许之余听到这话被触动了，他的家庭让他不想回首，因为没有值得回首的地方，他想让饼哥和他女儿过的好，是发自内心的。于是就使劲在宣传，买煎饼的时候也会多付点钱。

听完后，苏云愣了愣神。他对面前这个吊儿郎当，随时发病拽别人就跑，闻风丧胆的校霸重新审视，其实也没有传闻说的那么可怕。

秋天的温差尤其大，白天热，晚上冷，现在就已经开始冷了，凉风吹着煎饼上的热气从少年的脸前飘过，许之余盯着苏云，想让他快点吃。

苏云抬起手，咬了一口煎饼，嗯，果然好吃。

许之余还是盯着，似乎是在等待一个答复。

“确实好吃。”

听到满意的回答，许之余才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太清楚，明明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一件事，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可能是因为他的内心真的想守护饼哥那一家，不仅仅是因为好的家庭氛围，更是因为饼哥这个父亲。

许之余把刚才的一袋鸡柳递给苏云，“给，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都给你吧。”

苏云看着袋子里金黄金黄的炸鸡柳，拿签子扎了一个，送进口里，嗯，好吃，比他平时吃的都好吃，一尝就是真材实料，淀粉很少。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买路上走着，好像经历过这件事。他们两个莫名熟悉了起来，明明早上许之余还爱搭不理。两人仿佛都意识到了，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之后两人一路无言，他们就这样一直走，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