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长英——”
翌月遥负剑后退,手中凝法,紧抓着王玉才所剩无几的鬼魂。
前方司空长英剑尖相向,面无表情。
两方强者对峙,就连空气都为他们的即将出手而感到凝滞。
司空长英先发制人,罡天剑剑身宽大气劲非常,长剑横扫向翌月遥斩击发出一连串的剑光追击,厚实的冰底瞬间被猛烈的剑气炸出一道道连贯深坑。
翌月遥身法轻灵,一手持剑,一手捉魂,旋身跃空于剑光追影中,如鹞子一般轻巧躲避,同时手持凌月剑看准时机,一剑飞出便朝司空长英斩去。司空长英略显僵硬的身子似乎没有预料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仅仅是那么一息的迟疑,凌月剑尖便已经朝他的臂尖一刺,鲜血顿时如注涌出,可司空长英却只是伸手挥剑格挡,连退也不曾退过半分。
鲜血如丝线一般在冰宫中蔓延,寒冰凝固住血气,却无法阻止那血腥味的弥漫。
释迦尔弥第一时间闻到了血的味道,他猛然睁开眼,血气滋生魔念,此刻他心中的魔气又开始翻腾汹涌,王全也瞬间坐直了身子,满脸警惕地开始观察四周。
“血的味道……仙姑姐姐她不会出事了吧!”王全本就心系独自外出的翌月遥,此刻空中的血气更叫他心中恐慌。
“不,不是她。”释迦尔弥捂住心口,尽力调息身体中翻腾的魔气和克制住将王全随意捏死的冲动,保持一定的清醒。
“此处……还有别的…人…”释迦尔弥的话瞬间点醒了王全,他突然想起几处殿堂之后,还有一间躺着跟韩重一般天道府弟子的冰棺。
“是天道府的人!”王全猛然起身,“不远处的殿中有一座冰棺,棺中躺着个跟韩重穿的一样的天道府弟子,仙姑姐姐说不定是遇上他了——”
“天道府……”释迦尔弥一听,胸中恨意顿时涌上心头,双眸泛起一阵阵赤红的血光。
“我们去寻她。”
“她?”
“翌月遥。”
司空长英如同傀儡一般不知伤痛,翌月遥几番出手将他击伤,他却仿佛感知不到一般继续战斗,鲜血染红了他白衣,大片大片如同开在身体各处的血花。
眼见司空长英的脸色越来越煞白,翌月遥心下一沉,翻手转腕剑尖便深入司空长英血肉中翻转了几圈,霎时间就他肩上开出了一个血洞。
司空长英手握罡天剑,直直望翌月遥面中横扫,剑气凌厉,翌月遥一个敏锐的下腰躲闪,剑气横扫,削去了她几缕秀发,随风飘落扫过司空长英眼前。
异度的触碰令司空长英有一瞬的呆滞,而翌月遥此刻凌月剑已然探入他血肉深处,终于触碰到了那与缠绕在血肉之下根骨之上的缚魂丝。
剑尖横挑的一瞬,司空长英像是骤然恢复了生机的草木,一瞬间脸色巨变,口中鲜血直涌。
“道、道友……”
司空长英眼前一阵发黑,忽闪忽闪,画面闪回之间他好似看到了之前的那位半仙,青衫白袍,青丝纷飞,一双如墨般的深黑眼眸深邃却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想要放下手中的剑,可整个身体仿佛在被什么东西捆绑了一般无法动弹,他只能用被血糊住的眼勉强看清翌月遥与他逐渐相近,接着拿剑的手猛然抽后,剑气便翻带着血肉一齐从他的身体里飞出。鲜血洒落了一地,与此同时,一根极细的金丝被缠绕在凌月剑剑尖之上,翌月遥长剑翻转,金丝便被剑气震断飒然落入一地的血泊之中,被血水浸染发泡。
金丝断裂一刻,司空长英瞬间恢复意识,接着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潮水般他席卷而来,他甚至不得不用罡天剑支撑,才能勉强半跪在冰面之上。
痛!全身都在痛!皮肉,筋骨,神魂,浑身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流血!他甚至能清醒地感知到每一滴血从他身上的破口处的流失。
血顺着他的额发下流到脸上,那张面如冠玉的俊脸此刻红白分明,竟有一种令人怜惜的破碎凌厉的美感。
他抬眼看着翌月遥,后者眼神幽寒向他走来,他心下一惊准备拼尽全力提气御剑自卫,却不想翌月遥竟也半跪下来,接着将一掌心置于他肩前的血洞,灵气在她的掌心与自己的伤口之间传输。
王玉才的鬼魂已被翌月遥用拂尘紧捆,加上禁锢之术,此刻定定悬在空中,意识不清。
司空长英诧异地看着翌月遥一掌覆于自己肩上,一掌并指与他的伤口之上,似是在抽引着什么。
“道、友,你、你这是…”因为受伤太重,语气虚弱,司空长英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凌月剑剑气凌厉,我先帮你引出剑气,这样才能疗伤。”
“你肩上的血洞太过严重。”
听到对方似无恶意,司空长英终于解脱一般将罡天剑扔下,接着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他隐隐约约听见翌月遥的声音。
“我不曾想过你的剑法如此之差,抱歉。“
不是我……司空长英极力想辩解,但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清醒。当他两眼一翻,昏倒落在翌月遥肩上时,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天杀的韩重……你敢暗算我。
王全半扛着释迦尔弥赶来时,此处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只见司空长英整个高大的身躯倒在翌月遥身上,两只染血的长臂无力地搭在她的背上,脑袋歪着,偏枕在翌月遥略显单薄的肩上。
地上的罡天剑随着他的主人一般,也歪斜斜地朝着翌月遥的方向躺着。
王全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感到肩上一轻,只见刚才还借力靠在他身上才能正常行动的释迦尔弥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闪现在翌月遥身旁,健壮的臂膀粗暴一伸,提着司空长英就跟提着小鸡仔似的粗鲁地扔到一边,脚也没闲着,一脚便将罡天剑送去与他的主人相聚在角落
王全一瞬间调转了身体的方向,秉持着“做鬼也要有点良心不能学魔佛”的原则去看一眼那个浑身是血被释迦尔弥扔走的的天道府弟子怎么样了。
其实倒不是王全真的关系那人,天道府弟子是道士,他是鬼,本就不是一条道,他这么做纯纯是因为看到释迦尔弥那张臭的不能再臭的脸。
嗯……还是不要上去打扰他们二位了……自家人的矛盾,自家人解决……
刚才来时虽说知道不是翌月遥受伤,但是一路上释迦尔弥脸上的担忧就没下去过,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改成糟心了。
王全偶尔回头悄悄瞅了几眼那两人接着赶紧回头,在心里暗自啧啧两声,脚步加紧跑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司空长英。
释迦尔弥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双上扬的的邪气凤眼定定地看着面前脸色有些许茫然的翌月遥。
而翌月遥看着突然出现,一脸不爽的释迦尔弥,又在看到他伸手将司空长英一提一扔后,心下从略感惊喜到茫然到多了几分无奈。
“他不是有意出……”
“你没事吧……”
二人一同出声,刹那间空气凝滞,时光冻结,释迦尔弥想要扶起翌月遥的手停在空中,翌月遥目视着前方弯下身的释迦尔弥,二人的眼里莫名的都多了几分异样与无措,
“我没事……”
“他为什么……”
两人再一次心照不宣地出口,像是有种无形的默契在暗中牵引一般,最终二人相对,似乎都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翌月遥先主动搭上释迦尔弥的手,款款起身。
“方才我离去探查意外发现王玉才的鬼魂似乎在被某种力量强行吸取便出手制止,我本想查看是否是之前天道府借神器‘珍华铃’之力设置的阵法,却没想到司空长英突然现身与我交手。”
“你可有受伤?”释迦尔弥拉起翌月遥与她一道起身,眼神下意识地关心照看,发现除了衣服被剑气划破了几丝缺口但无其他。虽然来时路上他心里早知道翌月遥修为高深旁人难以伤她,但是对方是天道府大弟子实力亦不俗,更有号称“道门仙剑之首”的罡天剑在手。翌月遥又已经为他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灵气……
“并无。”翌月遥轻言出声,顺道将自己的手一并抽回,释迦尔弥突然感到掌心一空,方才下去的眉又有隐隐有上挑的趋势,心口间平复的魔气也似乎又有翻滚之感。
“我本以为会是一场鏖战,”翌月遥出手召唤,空中包裹着鬼魂的银丝拂尘便跟从主召而归,“我一手要与那力量对抗控住王玉才的鬼魂,一手还要持剑与司空长英相斗,情况并不乐观,但我没想到司空长英修为高深,剑法却不与匹配,且动作总是略有僵直缓滞,于是我便怀疑他并非清醒而是被人控制,几番重手后将他直伤,他仍面色如常毫无反应,我便将剑刺入他身体中,果真取出了这个。”
翌月遥眼神一偏,释迦尔弥便看见血泊之中的那一根极细金丝。
“你可知这是何物?“翌月遥向释迦尔弥问道。
“缚魂丝。”释迦尔弥几乎一眼就做出了判断,“虽说‘缚魂丝’一向与‘傀儡丝’相似,但是你说司空长英没有并非清醒没有自我意识,想来便只能是‘缚魂丝’。”
“‘缚魂丝’束缚神魂,屏人思想,控人身体,细如金丝可从皮肉钻至骨头将人控制,而‘傀儡丝’则是只能单纯地操控身体,并不能封锁人的意识,且只能附着于皮肉之上。”
“何人会将这‘缚魂丝’放入司空长英体内?”翌月遥听着释迦尔弥的解说,心中疑惑万分。
“想来不是普通的修道之人,昔年天道府与敦煌佛门合力围剿我,这‘缚魂丝’便是其中一位长老级别的道士使用的。‘缚魂丝’乃是道门仙器,数量极少且难以打造,极其珍贵,使用条件也十分苛刻,必须打入人的身体中才能使用。”
二人顿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司空长英是天道府首席大弟子,为何会遭到同门的暗算?暗算他的人控制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座湖底冰宫,到底还有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