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仙,不代表修为高,因为成仙的机缘每个人都不同。但是即将要成仙的半仙,一定是修为高深者。
世间成仙之法千奇百种,不过皆是机缘二字,若是有机缘者,飞升便是宿命,只要遇到便可飞升,修为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若是没有机缘者,那便是要靠修为到极致引得天道不容,降下天雷,才有渺茫机会成仙。
天道府掌门是后者,所以哪怕他修为在修士之中无可比拟,许多修士几辈子或许都修不来他这样,他也无法成仙,只能一直闭关,妄图达到那极致之境。而天道府亦是拼尽全门派上下的资源为掌门飞升。如今的天道府掌门早已过期颐之年,总算是修成半仙之体,只要再引出飞升的天雷,他便可成仙。
而翌月遥是前者,她生来便是飞升之体,仙缘极重,因此因此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半仙之体,剩下的便是靠寻找机缘飞升,如若此生寻不到机缘,那也无法飞升。
司空长英在御剑飞来之时,便感受到一股与师父相似的气息,因此他在第一时间发现飞雪正在被此人桎梏之时,他立刻就出手了。
幸好自己出手及时,如若不然,飞雪一身修为即刻就废了。
王家酒楼外。
“是、是你……”一身伤痕的小二呆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翌月遥,只见她面如寒霜,银丝拂尘紧紧缠住那一条凶猛狠厉的青鞭,二者如同胶着一般分毫不动。
想来他第一次见这位道坤的时候,满心满眼只想怂恿她花钱为自己争得营生,更是在得知她来蹭住免费厢房的时候还曾在心里狠狠地骂过散修不过是坑蒙拐骗之徒,口袋里没几个破钱。
可如今面对着一帮衣秧偏偏的名门正派,他却被视作牛马辱骂殴打,而他曾经瞧不起的散修道坤,却毅然决然地将他护在身后。
“走。”
道坤不曾看他,只是语气淡漠地吐出一字。
他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门派修士——
可是他一个凡人,又能怎么样?
小二内心反复挣扎着,最终还是颤巍巍地站起身跑了。
诸天神佛,神仙真龙,求你们一定要保护这位善心的道坤!小二在心中虔诚地为翌月遥祈祷,那帮天道府弟子举止恶劣目中无人,求神佛一定要保佑……
等等……?!
小二突然身子一拐,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早上……更早的时候……那个人、那个人一定可以救她!
此刻的小二一身伤痕,拼命地朝着王府的方向跑去,此刻一心只想救人的他还不知道,真正被为难的,并不是道坤。
司空长英归剑入鞘,向着面前的翌月遥躬身致歉。
“抱歉阁下,是长英监管师弟妹们不力。那位凡人兄弟可否还在,长英亲自向他致歉,天道府上下更愿意尽全力补偿他受到的伤害与损失。”
“只愿飞雪一事,长英能代诸位师弟妹们与阁下和解。”
此刻的飞雪已然清醒,看着向来身居高位,蒹葭琦玉的师兄放下身段向着一不知道哪来山野道坤道歉行礼,心中十万分的不情愿,刚想要劝阻又被师兄呵斥。
“住嘴飞雪,你有错在先。待回到师门再与你计较。”
飞雪感到十分委屈,身旁的好友赶忙悄声向她解释,“飞雪你身受重伤不知,这位散修修为高深,更是半仙之体,连大师兄都不一定打得过,咱们理亏在前,师兄为了保住咱们只能如此,你别再任性了,咱们还有任务呢。”
听到此话的飞雪小嘴一撇,即刻就泪眼汪汪,因为自己的骄纵肆意,害的师兄对人卑躬屈膝,她默默地擦了一把眼泪,不远处的韩月看到这幕,撇过头哼了一声。
“飞雪领命,这位……道友,”思虑再三,飞雪实在喊不出那声前辈,虽然修士都是驻颜之人,可是面前这位实在是年轻,估计比自己还要小点,
“是飞雪一人之错,飞雪不该以武力法术逼迫小二说出王玉才的下落,多谢道友点拨。”
然而面对飞雪诚恳并且给足面子的道歉,翌月遥全然无视,脑中只留下一句:
“王玉才的下落。”
“天道府竟也是来寻找王玉才,是何原因?”翌月遥无视了飞雪的道歉,她对自己道歉无用,肯对小二道歉,才是她真的明白。因此她并不想再对飞雪有何反应。
若是从前……
翌月遥有一瞬间想到了和释迦尔弥的初遇,二人相遇便是一顿打,也是由救人开始的……
司空长英此刻也刚释然一口气,师父总说下山要低调,可惜这次带的这一帮弟子都不与自己同在一个师父门下,行事作风截然不同,稍一离开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听到翌月遥的问题,司空长英回答道:“阁下有所不知,五年前天道府追寻‘珍华铃’下落,恰好碰到了被水鬼缠身的王玉才,因为水鬼时常在夜晚附身与他,因此他已经误杀了好几位妾室,天道府为他除去水鬼之灾,而碰巧‘珍华铃’便在那水鬼身上。”
“但不知为何,那‘珍华铃’竟然缺少了一块,天道府的代掌门,我的师叔在得到‘珍华铃’之后,利用它在湖底设阵,解除云梦的水鬼之患。但是由于‘珍华铃’缺了一角,这些年来法阵越来越不稳定,本来阵法旨在利用‘珍华铃’之神力净化恶鬼之气,使其魂魄得以超度转世,却不想因为法器残缺导致阵法逐渐转为将鬼气化为天地之气而补充阵法自身能量缺失,因此我等此次才奉师叔之命来寻王玉才,向他询问调查‘珍华铃碎片’之事,并完善阵法。”
听完司空长英的一大段话,云梦泽专吞噬鬼力而导致云梦无鬼之事算是有了答案,只是……
“既然是净化恶鬼之力,那‘河童’又该如何?阵法破碎既然会吞噬鬼魂化为天地之气,那鬼魂岂不是再无轮回转世可能?”
翌月遥的问题一阵见血,司空长英听后也只是摇头,“鬼便是鬼,即便是善恶有别,可是又有谁不想轮回转世做人。”
“不过阁下无需担心。自阵法出现问题后,天道府便一直致力于修补。况且之前已经转换许多鬼魂,因此后来会被化为天地之气的几只水鬼都被解救,都能够轮回转世。”司空长英看着翌月遥皱起的眉头渐渐放松,这位面容清丽,衣着朴素却高深莫测的散修道坤,心地竟然如此良善。
并非司空长英等仙道弟子不良善,而是六界之中,妖魔鬼怪本就被视为邪物的刻板印象实在深重。仙门道府从幼儿时的的教育宗旨便是妖魔鬼怪皆是邪物,无大过一心勤奋修炼者放置锁妖塔,而恶鬼魔物则见之杀之。凡人力量单薄,而世间太多奇能异物,如此便是最好的保护之法。
但是仙门道府也并非冷血无情,若是对方实在是良善之辈,那么超度使他们投胎转世轮回(鬼类)做人也无不可,毕竟除了仙,人就是这天地之间最尊贵的存在。
飞禽走兽,草木花果一心修炼,开得灵智,无非就是为了成人。
“那阁下是为何要寻找王玉才?”
轮到司空长英问话,翌月遥听后微微摇头:“不过是为了云梦湖无鬼之事。我初来云梦,偶然发觉这湖中玄机,以为是什么危机,现在既已明了,我便不必再问。”
还不等司空长英答话,人群后方突然传来声音。
“既然是为同一件事,那便结伴而行吧。正好,天道府也能为阁下赔罪。”
众弟子一瞬间都低下头向着两边退去,向中间让出了一条道,只见一身形挺拔的男子从中走出,半张脸戴着面具,身着与司空长英一般的服饰,皆是掌门级别的弟子所能穿得服饰,身上佩戴的却不是与司空长英一般的白玉,而是淡黄玉。
“二师兄……”“二师兄……”
众弟子纷纷行礼,姿态竟然比刚才见到司空长英的时候更恐慌。
“在下韩重(chong),是天道府代掌门,也就是大师兄师叔的嫡传弟子。”韩重说话时特意咬重了“代掌门”与“师叔”几个字,司空长英看到他这副死样就烦,奈何现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发作。
他看到韩重就一肚子气,因为自己先去勘察了云梦湖和阵法,因此韩重带着师弟妹们来城中,原想着他好好看着,找完人师弟妹们也能趁机在外好好放松一下,没想到却给人个个都纵成了他这副鬼样子,还惹到了一个半仙,还要他来收拾这烂摊子。
这些弟子都算是外门,平日里归代掌门门下管理,佩戴青玉,除去飞雪是本门弟子由掌门门下管理,且是掌门亲弟子,才可佩戴白玉。韩重带着他的人,让飞雪挑事,司空长英谨记规训不在外惹事,硬生生给他擦了这么一个屁股,再大度的人也要被气死。
“韩重。”司空长英这一声带着警告,天道府做事谨慎,尽量不与外人合作,他希望韩重不要搞什么幺蛾子。
然而韩重看都不看他一眼,仍然自顾自地邀请着翌月遥:“这位道友不如与天道府合作,一起寻得碎片。”
“不必,天道府事务,外人不便参与。”翌月遥冷然拒绝道。
“是不便参与还是另有要事?”韩重微微一笑,语气中却有种森然感。
众弟子都一脸震惊,连司空长英也想不明白这家伙想要干嘛,韩重心机深沉,想来没有什么好事。
司空长英微微侧身挡住韩重看向翌月遥的视线,面对着韩重用口型示意:收起你的心思,立刻走人!
可是面对着翌月遥的冷脸和司空长英的警告,韩重还是不依不饶,“我并非打探道友之事,只是想既然我们都寻找王玉才,不如合作效率更高。刚才那凡人说了,王玉才昨晚说回家一趟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们不妨一同去先他家看看?“
“而且我听说,他家……似乎挺邪的啊——“韩重话语中带着笑意,眼神却十分冷漠。
王全之事不能暴露,否则按照天道府的规矩,王全一定会被捉去锁妖塔或者超度。
翌月遥看着韩重似笑非笑的半张脸,最终答应了下来。
韩重推开司空长英来到翌月遥身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了,还没询问,道友如何称呼?是哪方的道士?”
“无甚地方,散修而已。既是道友,如此称呼便可。”翌月遥侧身绕过韩重,“我向来不善与人合作,若是非要合作,只需一人足矣。”
“道友是想寻哪一位一同呢?”
“我与司空道友颇有眼缘。”翌月遥眼神越过韩重,看向他身后的司空长英。
司空长英再三叮嘱和派发任务给师弟妹们后,临走前瞪了一眼韩重警告道:
别再耍你那些小心思!
看着翌月遥与司空长英远去的身影,一旁的韩月向韩重问道:“堂……二师兄,为什么一定要跟这个散修道坤合作?就算她是半仙,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啊,而且她还伤了飞雪,大家都对她有怨气。”
“对我们有没有用没什么,对掌门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韩重眯起眼睛,看向方才二人消失的地方。
“掌门,还缺一个能让他飞升的炉鼎。”
“什么人?!”韩重突然一甩袖袍,几只锋利的羽箭插在了房梁之上,羽箭所插入之处木梁紫黑。
“二师兄,哪有什么人啊?你又疑神疑鬼了……”
“别叫我二师兄。”
“哦,堂哥……”
“也别叫我堂哥!”
“这便是你说的‘危险’?”释迦尔弥看着小二,原来生气到极点,人是会笑的。
“这这这这……”小二百口莫辩,不是,真的不是他故意让这位壮士看到他相好跟别人走的,哇噻那表情简直跟当场捉奸对方还不知道一样。
小二哆哆嗦嗦地想解释,但是释迦尔弥一张臭脸,眉头死拧在一起让他有口难开。
方才他用尽浑身力气去王府找这人,他莫名其妙地大早上过来找掌柜的,人不在他就赖在原地不走喝酒,喝着喝着还开始自言自语,什么“无情”“冰块”之类的……感觉像是被伤的很深的模样。喝完以后也不给钱,说什么去王掌柜家拿。
也庆幸是这一句,让他能够找到人救那个散修道坤。
但是没想到啊,一听到消息这人就跟飞了一样消失,等小二偷摸跑回去偷听到两句,再看见这人就是这一副阴阳怪气的死样。
小二多少年的人精了,他一眼就知道之人在生气什么……这两人绝对有关系——关系匪浅啊!
“好啊,人家要把你买了,你还上赶着去了……翌月遥,有你的……”
释迦尔弥碎碎念着,小二听着他声音又沉又闷的的,感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嗯……那个司空仙师,确实也是一副仙气飘飘,脱俗出尘的模样,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是仙姑,一个是仙长,确实般配……再看一眼释迦尔弥,嗯……帅是帅的,但是带着一股邪气,还有些暴躁,跟彬彬有礼玉树临风的仙师,还有区别蛮大。
怎么说呢,我要是仙姑,我也选那个。
小二在心里想着,没敢说出来。
“弥大哥,我们不去找仙姑姐姐吗?她刚才跟那个什么司……英?走了。”
“死英,说的不错。”
“哥,咱们重点不是这个……”
“不急,找她之前,我们先好好审审这个……”
释迦尔弥随手从肩上抛下巨大布袋,布袋落地时还发出了一声痛呼,释迦尔弥用脚踩到布袋上,足尖用力往下碾了碾,布袋里传出更加凄厉的痛呼。
“跑挺快啊——要不是我回头,还碰不上你呢……”
“跑路也不忘带上儿子,你可真是个‘好爹’啊——”
“王全,出来给你爹看看——让他看看他的‘宝贝儿子’现在是什么样子!”
司空长英:“道友,你的手上的伤看着有点严重,需要长英治一下吗?长英略懂一些治疗之术。”
翌月遥:“小伤而已,有劳司空道友。”
远处的释迦尔弥捏碎了手中的袋子
“小爷今早,特早,买的药——”
“死英,本魔佛记住你了,挖人墙角,天打雷劈!”
司空长英:“啊——湫!”
翌月遥:“身子不舒服吗,寒症?要不你别去了,我自己去。”
司空长英面上:“没有,喷嚏而已,继续走吧。”
内心:修仙之人怎么可能会生病,打个喷嚏怎么可能是寒症?不想跟我约会也不用用这么离谱的借口吧!——
但其实,翌月遥是因为不靠谱的师父,从小到大生什么病都管叫寒症。
师父:一定是着凉了得了寒症!多盖点被子多睡会,为师下山给你买药去!
一般等师父回来,翌月遥已经自己好了。
师父:“咱们月遥就是身强体健,不愧是要成仙的娃!”
内心:早知道再多打两盘了回来的太早又要给她上课,她问的问题我真的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