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白的月光穿过厚层的云雾像是度过漏壶的大米,一粒一粒分散开来。
“滴答,滴答。”
天好像有了点小雨,雨水顺着男人的肩膀流下,黑发自然垂落,粘在男人鬓前,猩红的血水滑落于发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埋没于黑发之间,如紫罗兰绽放般的赤红双瞳。
透过双瞳的倒影,被黑云包裹,矗立于天之边的巨大身躯遮掩了光和暗。
“轰隆!”
打雷了?不,是“祂”在蠕动,“祂”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巨大的身躯只是轻微颤动,所产生的力量就使周边的黑云挤压在一团,黑云激烈碰撞,释放的雷霆将天空照得灿白,震耳欲聋的声响吞噬了世间的一切。
强光蛮横,撕开了浑浊的黑暗,也照亮了傲立于黑云之上巨大身躯的主人,“祂”长着满身的鳞片,身下是密密麻麻如同依附大树生存的蛆虫似的插在巨大身躯上的尖爪,尖爪相互交织在一起争夺这唯一的养分。
巨颅之上,一双银灰翡翠般的犄角, 直冲云霄,划破天际。
下方巨口大开,露出硕大的巨齿,从中吐出一团又一团的黑云,像是古老传记中记载带来灾祸的恶魔。
龙?见到“龙”的全面后,原本毫无波澜的赤红双瞳发生了轻微颤抖。
“轰隆!轰隆隆!!”
“龙”似乎捕获到双瞳的变化,像是嗅到猎物气息的豺狼,变得兴奋起来,接连不断的雷声,预示着“龙”身躯扭动的激烈。
“沙沙沙....”
“龙”身上的鳞片也颤抖起来,发出一阵阵扭曲的声音,即使身处漫天轰雷,声音也格外亮眼。
伴随着名为“雷”与“沙”的交响曲,“龙”面部的肌肉混乱的旋转,一只硕大的深红竖瞳,在白光的衬托下如初升的太阳悬挂于天穹之上。
竖瞳缓缓滑下,目光俯视男人,瞳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像是伟大至高的神明,见到厌恶扭曲的虫子。
神圣,却又暗藏杀机,,,
“雷”与“沙”消失了,至神与虫子对视的一刻开始,声音便被剥夺了。
就如西欧神话中一样,神像人,既是人,就一定会有所邪念,神也一样,但伟大的神明关心自己所爱的信徒,在审判“诸邪”时,总会想尽办法隐藏。
而现在,世间的一切都被剥夺,神也无需担心自己亲爱的信徒受到惊吓。
神,要开始狩猎了!
男人抬手拍了拍肩上的积水,湖边的风吹起了男人身后残缺的黑袍,露出身后触目可惊的伤口与藏于黑袍之中的黑柄长刀。
他就这么静静的与神相望,谁都没有先一步出手。
神的目光透露出复杂的情绪,看不出什么....不过大概是嘲笑吧,神总是喜欢猫捉老鼠的戏法,想要品位猎物在濒死下的惺惺丑态,或许在神眼中,男人挑衅的举动,也只不过是一只在最后时刻都不愿意放弃手中面包转身逃跑的愚蠢蚂蚁。
可笑又愚笨!
“嗤!”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随后仰天大笑。
他在嘲笑神!他竟然在嘲笑神!
男人越笑越起劲,大笑扯动着伤口的肌肉,将鲜血溅的满地都是。
溅出的鲜血被地上的血泊吞没,地上竟到处是鲜血,一具具身躯倒在血泊之中,这居然是一处战场,是一处人对抗神的战场。
他们身穿和男人一样的黑色长袍,唯一不同的是连接长袍的黑色兜帽遮住了他们的面容。
男人在笑神,他笑神的“丑陋”,无论神在人前是多么神圣和蔼,在“祂”撕下这层遮羞布时,所剩下的也只有这副恶心的姿态。
而当神私下伪装,尽情毁灭一切时,祂那无敌于世间的绝对力量,却连男人都无法彻底杀死。
从此刻开始,万能的神已经被杀死了,被祂自己彻底杀死了。
“吼!”
神已经按耐不住了,在“心爱”的猎物面前,祂也不用再保持神明虚伪的模样,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男人冲去。
神明急速下落的气压形成了风暴,卷起了地上的风沙,巨大的风压在神明下落的瞬间,将大地撕裂,粉碎的石块被吹到空中,又瞬间被碾成粉末。
男人平静的站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保护着他脚下的地面,抗衡着身旁肆虐的气流。
他缓缓从身后黑袍中抽出长刀,横架于胸前,双眼凝视着直面而来的巨口。
巨口,如同一颗来自天外的黑洞,所过之处的一切,包括光都被吞噬殆尽。
伴随着巨口的逐渐逼近,男人脚下的地面也被逐渐蚕食,巨大的气压将男人原本就有些泛白的皮肤压的苍白。
他张了张嘴,想发出点声音,却无法办到,唯有那眼瞳中时不时闪烁的红光,表现了他的不甘。
巨口终究是来到男人身前,巨大的压力将他脚下的地面震碎,整个人凌空而起,被恐怖的吸力吸向深渊。
就在男人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之时,神却突然停下,不但如此,就连被崩坏的大地,被卷到天空正被碾碎的石块,甚至连漂浮在空中的男人都神奇般的停止了。
一股神奇的,按动了世界的暂停键。
这时,男人的双眼闪烁出红光,在这被暂停的世界,男人的头竟奇迹般的动了起来。
男人侧过头,深邃的眼眶迸射出淡淡绯红,眼光死死地盯着远方,仿佛洞穿时间与空间,穿透了世界的隔膜!
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
他讲的很慢,似乎知道“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努力的摆正口型,想让“他”读懂自己的唇语。
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的语速也逐渐加快,脱离了钟表的齿轮终将会被发现,装回,“时间”要不够了。
流失的时间开始慢慢回归,大地上崩坏的裂缝渐渐扩大,停在天空的石块渗出一团团粉末,身后的漆黑攀上了男人的肩膀。
身旁景物的变化没有引起男人的丝毫反应,就像没有发觉一样,唯有那嘴唇的变动又快了几分。
他的眼神渗透出一丝平静,或者说是麻木,但更多的是那无穷的杀机与愤恨。
就像从草原捕猎回来,圈养在动物园狭小玻璃罩中供人观赏的狮王,就算受困于人类,却仍是一方霸主。
一个真正的王不会因为迫害而低头,一个王的使命就是在新王到来之前,镇守好自己的土地,王的命运就是恭迎新王的登基,王永远只会向新王低头!
随着男人的嘴唇闭合,世界的时间回归正轨,无尽的黑暗吞噬了男人。
在被黑暗吞噬的刹那,男人眼中所有的情感都被一同粉碎,所残留的也只有那茫茫残片中的一丝.....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