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走进地铁站的时候，听到广播里的声音说，“2023 即将靠站”。我有点恍惚地顿了顿脚步，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地将我的朋友甩在身后。

  地铁上比往常要拥挤，我紧贴着我的朋友坐下来。正当我沉浸在手机里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个小男孩略带委屈地对妈妈说他想坐下，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让出座位。朋友也站起来，凑到我身边。我听见他小声笑骂我，“快到站了你把座位让出来。”我怔愣了一瞬，也没忍住笑出声，辩解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下车了。因为我一直戴着耳机循环播放着歌单。

    摘下耳机是因为害怕。人潮拥挤的步行街，我实在害怕我的耳机丢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走进人群的，又是怎么走出人群的。只是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我身后，目光专注，看着前面拥挤的人群。而我被半搂着，贴在他胸口。他的体温从背后穿来，梦幻又真实。

“你要喝奶茶吗？”这是走出人潮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坚决地拒绝了他，“我要减肥。”他点点头，举起手机扫了奶茶店的二维码。

等餐的间隙他低着头翻看手机。突然抬头，笑意盈盈地问，“我长得帅吗？”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发懵，点点头，“帅。”他笑得更灿烂，“想不想要微信?”我反应过来，后退了几步，笑着大声道，“想要付款码！”

终于等到他的单号时，他一只手拎着两个奶茶袋子向我走来。“我不喝。”我说。“天气太冷了。”他说，“暖手的。”于是我得到一杯热乎乎的红豆奶茶。

       我向来知道我们两个人不合适逛街，而且越来越明白当代年轻人逛街的流程为什么如此一致。温热的奶茶不能抵御寒冷，但是可以消磨时间。漂亮的衣服未必多吸引人但是商场的温暖让人放松。所以我们非常迅速地达成一致，走进了一家商场。

    我自然而麻木地走在朋友旁边，以他为中心随意灵活地闲逛，偶而发现我把他丢在后面了，又很自觉地回去。一直到两个人都疲倦到想睡觉，才走出商场。

      那天的宣城很冷，很拥挤。最重要的是，网很差。作为一个长时间生活在网络世界的人，手机没网会让我恐慌。但是我发现朋友的网更差。于是我立刻平静下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吐槽自己的手机没有网络。

        翻越护栏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他说 “干什么呢？怎么能翻护栏？”我惊讶地抬起头，看见少年的笑容明媚张扬。“哪个学校的？”他指着我。我想了想，觉得要先推卸责任给他，“法学生怎么能翻护栏，真过分。”

       等地铁的时候，我听见一位和我父亲差不多年纪的先生说，“我们该回去了，后面就是年轻人的时间了。”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周围，几乎全是年轻人。

        我忽然觉得荒谬，忍不住笑了。

        大概猜得到，从此以后不会有人陪我跨年，我也不会再有兴致陪别人跨年。

         人们赋予了 12.31 太多太多不该有的期待。以至于真正迎接它的时候，带了些许失望。

         但是我从来不会对什么抱有很大的期待，所以也不会失望。

         就像从前走过景悦街一样，走过民族路，走过中山路，走过那些我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街道。

          0:00 以后的世界，和去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看向我的朋友，他依然年少。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也一样。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曾经开玩笑地问过他。现在我有了答案，因为我年少，因为我们年少。

        十年以后我再不可能和任何人尝试我没有吃过的食物，在凌晨的街道上闲逛，看夜场的电影，在观影厅睡觉。

        年少的岁月就像时间给我的一场盛大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