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争吵宛如唱戏,语调激锐熟稔,呵斥声震得人耳朵疼。
水笔在纸上顿了顿,又继续演算下去,一个套公式的题算了三遍。她干脆起身把纸剁了剁,抽了张试卷,对折拿在手里。
走到门口,摁下灯,再摁,灯闪了闪,再摁。如此反复,本来就瞎闪的灯罢工了,房间里暗下来。
沙发上坐着她爸苏义咏和她妈路钰婷。前面站了个路小年,苏义永压着眼角,面色如土。路钰婷顺着背,眼角瞥见苏樱。估计是上轮战争刚结束,两人还很谨慎。
“阿樱,吵着你了?”
路钰婷保养的很好,头发也是时髦的小卷,一双杏子眼,此时正穿着围裙微微仰头看她。尽力笑了笑。
“怎么了?”
夫妻两人沉默了一瞬。路小年负手站着,脸色苍白,手上还绕着一圈钥匙扣,好家伙,会偷人钥匙了。
家里的钥匙除了路小年人人都有份,看情况,应该是她的钥匙被盗了,混蛋。
“他怎么了。”
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回响,像个好奇的小孩,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的。
“你好!我是吴……系统分配给你的…不是…我就是系统,叫我01就好了!”
苏樱.“我弟,离家出走了。”她解释道。顺便看了眼钟,快十一点半。
“啊,那怎么办?他情绪很不稳定。”
系统的声音大了点,好像是调过了,苏樱乐了,
苏樱.“你不是系统吗还问我怎么办。”
“唔……你这么说,我觉得可以坐下来聊聊。”
蛤。
三方会诊,那路小年死的心应该有了。
苏樱.“爸,灯坏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草稿纸,露出苦恼的神色,踌躇开口,
苏樱.“可我数学还有一张试卷,好难。”
写到十二点的那种难。
苏义永用手揉着太阳穴,疲惫的无话可说。
苏樱.那我去朴灿烈家问题目,弟弟陪我。
她瞬间把笔别在胸前,拉着路小年往门口走,头也不回“你修一修,我怕黑,走了 !留灯!”
去朴灿烈家不远,有一段小路路灯坏了,他们两站在入口。
“别摁了,灯就是这么坏的。”
01喊。
苏樱.“摁不坏。”
那灯常年失修,质量不行,平时熄火的时候多了去了。
苏樱.“还好你跟来了。”
她把笔揣在兜里,一只脚已经迈进去了,后面是沉默的应答。
那条路不算远,都是一些老店面,卖些花,理发摊,早点摊。都静静歇息在夜里。
路小年“为什么?”
路小年不走,眼角红红,一双手比她还纤细柔弱,没听到回应,他又问,一双手握紧。
路小年“为什么?”
……
“他问你话呐。”
这声是01问的,听声音是一个少年,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她耳旁,嗓音干净,咬字也清晰。
苏樱.“我都说了支持你啊。”
苏樱耸耸肩,“你不是也很开心吗?”
01:你哪只眼睛看他开心了。
路小年一噎,眼角垂下来,情绪低落“你明明知道。”
苏樱.“是啊,我当然知道。”苏樱转过身看他,她的脸浸泡在黑暗里,眸色倒映着角落里昏暗的光。
×
上一世的苏樱,自|杀未遂。
她用小刀割开了自己的动脉,如网上说的泡在温水里,等待着死亡。
可温水缓解不了疼痛,生命的流逝是庄严而缄默的,任何试图结束它的行为,都是找罪受。
路小年因为上了书院,一个伪装的网戒中心,患上严重的抑郁症。
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带着美工刀,晚上睡觉的时候宛如参拜一个神圣的典礼,握在手上,压在枕头下面。
他的房间一片黑暗,只有血腥味。
父亲因为分神手术失败,被问责,吊销医师执照。
一家人似乎就那么散开了。
而朴灿烈,转去A大,能听说不少他的风流韵事。
路小年走的很安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陆钰婷把吐司摆在餐盘里,先是敲了敲苏樱的门。
她枕边放着一本习题,皱巴巴的,睡的很浅。一下子醒了。
然后是路小年。
苏樱坐在浴缸里,穿着校服,精神恍惚的想,妈妈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象,才会一下子又笑又哭,最后被送到精神科的呢。
她现在是家里最后一个人了。不算路义永在内,那人沦为赌鬼,已经好久没见了。
……唔,自|杀。
血色的玫瑰艳丽的盛开,热量随着流水散去。只留下狰狞的一地鸡毛,狼狈不堪。
×
“他这是叛逆啊?”
01问。
苏樱.“乖,这是欠揍哦。”
苏樱笑嘻嘻地回他。
01一点就通,“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陆小年盯着她,胸膛起伏着,咬着唇喘气。手臂无力的下垂,眼角下垂着。
路小年“姐。”
苏樱心想叫爹都没用,还是配合的回头,奇怪的看了看前面,“怎么不走了?”
苏樱.“走啊。”
她率先移开步子,果然看到路小年沉下的脸色,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个人的身影没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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