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外有层结界,凡人看到的不周山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雪山;而若是有仙缘的,才能看到云雾缭绕的、仙鹤绕树的不周山的真容。
初十看着眼前传说中的神山,像是激动的很了,一张小脸微红。
百川也是一步一顿的走着,一脸的敬仰。
羌无和嘉熙就淡定了很多,他们微笑的看着初十等人的反应,仿佛看到了他们自己当年第一次上不周山的样子。
山门处已经有童子在候着了,看他们到了赶紧迎了上来,恭敬的唤着“师叔、师伯”。
羌无看着那小童有些眼生,但是听那小童对他们的称呼,想来是他们小师弟又收徒弟了。
当年他们一群学艺的,只有小师弟来自凡世,仙缘深厚的很,身后金灿灿的一片。
羌无问道:“你可是小师弟门下?”
“是的,师伯。”果然不出所料。
“你是小师弟哪年收的?”
“回师伯,我是一千一百二十二年前入的师门!”
“哦,原来你就是小师弟收的那个关门弟子!我记得一千五百年前的蟠桃法会上,小师弟还一脸得意的给我夸耀来着。说是他在西海捡到一个宝了,好玩的紧。着实让我们羡慕了一回。”
“师父他老人家总是爱疯言疯语,让师伯们见笑了。”那名小童恭敬的答着,也算是进退有度了。
羌无又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可出关了?”
“师尊在月前已然出关,然后……然后又去六界云游了。”
“哦,师父可有说何时回转?”
“回师伯,师尊未曾交代。眼下是我家师父在管着不周山的大小事宜。”
谈话间,那名小童已经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歇息的地方,又交代了几句便退下。
初十看羌无在询问事情,无心管辖他,便拉着百川一步三停的看着,远远的落在了队伍的后面,遇到什么不明白的还会问兰、雪两姊妹,大大的满足了一把好奇心。
羌无和嘉熙的房间在院子的东边,初十、百川、白允他们三个的房间在院子的西边,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
小花园中有一个八角的亭子,院中还种了各色的花木,开得极其妍丽。
羌无和那名小童说着话,没顾得上初十,所以当他和嘉熙站在院门口时,他们才发现跟着的只剩白允一人了。
他们两人相视一笑,相当的无奈,心知另外的两个怕是被不周山的景象给迷住了。
羌无本打算跟着嘉熙的,可是那只仙鹤白允不知哪根筋不对,拦了又拦,嘉熙好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的进了房间。
羌无看到白允大马金刀的守在门口,终究觉得有些没趣,只得悻悻的回了他的房间,他还是弄不懂嘉熙的态度。
当羌无开始喝第二盏茶的时候,初十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眼神亮的吓人。
羌无看到他后,不知为何,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不由得就起了逗弄之心。
他摇着纸扇问初十道,“不周山真的就这般好?”
初十喝了一口茶,擦着额间的薄汗道:“嗯嗯,传说中的神山果然不一般。庄严中不失趣味,恢弘中又透着淡淡的雅致。只看到这么一处我就已经迈不动腿了。主君当年定比我要强上几分。”
“咳咳,那是自然。”其实羌无初上不周山时,和初十的表现也是一般无二的。
“主君,我明日想和你告个假。兰和雪还约了我和百川明日去后山玩。”初十既盼着羌无同他一起去;又担心有羌无在,他们玩起来会有些束手束脚的。
“明日?”羌无假意思索了一番,明日他恰好也要去后山玄竹林见他阿爹,倒是可以准初十一天的假。
可是,当他看到初十一脸期待明天的出游时,他不乐意了:这初十就这般想和百川出去玩,连他都撇下了?!
“明日你还需同我去将屠苏酒送上一送。之后你便可以去和他们玩了。”
“啊?!”初十想那得忙到何年月啊!
“莫不是你想让本君这一方主君自个儿捧个匣子送去?!”羌无挑眉问道。
“初十不敢!自然得我捧着送礼的匣子,要不然主君带我来干嘛呢?对吧,主君!”初十嘴上说着不敢,脸上笑得一脸谄媚,可是心里腹诽不断。
初十乖顺的回答让羌无很是受用。他脸上有些扭曲的表情,羌无也就当视而不见了。
“那主君先歇着吧,我先退下了。”初十怕继续待下去,他就要以下犯上了。
“嗯,下去吧。”羌无摇着折扇,看着初十的背影,突然道:“外间还有一卧榻,今日也就不折腾了,明天再搬回来,虽不用上朝,但是每日的发还是要束的。”
“谨遵上谕!”初十说完便离开了。
羌无确定初十已经离开后,才大笑出声,着实给他憋坏了。
第二天一早,羌无带着嘉熙,初十捧着匣子跟着,一道去给老主君送礼去了。
临出门前,初十对着百川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慢慢看着等他。
百川淡笑着应了,和兰、雪从另一边走了。
玄竹林也在后山,可是和初十他们约好去玩的地方恰好相反。
初十跟着羌无走的一步三回头的,满心满眼的想去玩。
“好了,初十,别看了,不周山又不会跑,送完了酒我就立马放你去找他们。”羌无憋着笑宽慰着初十。
“阿钺,你快别逗初十了。”嘉熙在一边看着,假意嗔怪道,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哈哈哈,不会的。”羌无笑出了声,“小师弟有个好玩的关门弟子,我也有个好玩的小初十,哈哈哈哈哈,挺好挺好!”
一脸愤闷的初十瞪了羌无一眼,端着匣子,越过他们两个,走了。
嘉熙看着羌无也是一脸的无奈。
不周山的后山长满了一种墨青的竹子,传说是盘古帝的一根拐杖在盘古身陨后,落在了不周山的后山,渐渐的也就成了气候,才有了如今的这一片紫竹林。
当年羌无的阿爹送羌无上不周山学艺,无意间发现了这么个地方,一看便忘不了了,以至于他在卸任朱雀族主君之后,没有上九重天去休养,反而来了不周山。
“阿爹!”羌无一边推开了一座精舍的门,一边朝门内唤着。“阿爹……”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家那小子!”朱雀的老主君站在檐下,笑眯眯的看着羌无。“嘉熙也来了。”
羌无开开心心的给他阿爹行了个礼。
“见过伯父!”嘉熙恭恭敬敬的执了个朱雀族的晚辈礼。
看的朱雀族老主君是连连点头,心道:不愧是跟九重天皇族沾着亲的。那气度和他家那混小子真是没法比的。
羌无指挥着初十将酒和其他从南荒带来的东西都归置好了。
但是,他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娘亲。
他给他阿爹倒了一盏茶,顺手也给他自己倒了一盏,问道:“阿爹,我阿娘呢?”
“昨天你阿娘听到你到了就想去见你的,好说歹说才劝住。今早一起来,想着你喜欢吃竹米,又去紫竹林去给你弄竹米去了。你没有遇到?”
“没有啊!那我去找找我阿娘。”
“你歇会儿吧!我已经让寒号鸟去找你娘亲了。你来,我有事儿和你谈。”
在不周山的羌无整个人都是柔和的,许是因为在这儿的都是些他亲近的人,他不用端着一方主君的架子,笑容也比在南荒时多得多。
听他阿爹的语气,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他对嘉熙说道:“嘉熙,你且歇会儿,逛会儿。我去去就来。”
初十在一边听着,赶紧出声道:“主君,我呢?我呢?”
“你啊……”羌无看着初十一脸期待,也就放他去了,道:“你去温壶屠苏酒,然后送到后边书房来,完了你便去找百川他们吧。但是,晚间时候得早些回来。”
“好咧!知道了!主君。”郁闷了一早上的初十终于开心了。颠颠儿跟着院中的婢女去温酒去了。
初十守着小火炉,屠苏酒的冷香一圈一圈的漾开,慢慢的让人都有些醉了。
初十端着温好的酒,跟在婢女的后面,往书房去了。路过前厅时,他发现嘉熙太子还坐在老位置上安安静静的饮着茶,沉稳大气。
初十有些艳羡的看了一眼,然后跟着婢女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后院,书房。
“前些时日,我收到的大长老的请安折子,说是你答应立后了?!”朱雀老主君看到信也有些诧异。“大长老在信中隐约有所指,可是真的?”
“若你和阿娘能同意,自然是真的!”羌无一改在爹娘面前嬉皮笑脸的模样,恭敬的站在桌案前。
“那人的爹娘会同意?!别人会放着九重天的公主不娶,来做咱们小小的一族之后!”朱雀老主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有法子让他们同意。”羌无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有七八层的把握,“再者说,他本就对那公主无意,何来娶不娶之说。”
南荒老主君看过太多的世事变化,最后妥协道:“唉,儿大了终究不由爹娘了。若这事真是你心中所愿,我一会儿便修书一封给嘉熙的爹娘,知会一声。”
他顿了顿,看了羌无一眼,叹了一口气又道:“而今你已是八荒之一的主君,掌着南荒数万生灵,你若打定主意了,便去做吧!但是这事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只盼你今后莫要后悔才是。”
“阿爹……”羌无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着曾经叱咤一方的自家阿爹。他本以为这件事情且还得闹上好大一场呢。
“去吧!带着人去紫竹林转转。晚些时候了再回来用膳,让你阿娘也看看,你阿娘想你的紧了。”
初十端着食盘候在门外将羌无父子两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手抖的厉害。
原来,他从未有过机会插足羌无和嘉熙之间。
他失神的将放有屠苏酒的食盘递给了给他引路的婢女,仿佛丢了魂魄一般,走出了精舍。
当羌无看到是他阿爹的婢女端着屠苏酒进来时,他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是你端进来的?初十呢?”
婢女:“回君上,那名小仙君刚刚都还在门口,可是不知怎的,却突然将食盘给了我,我看他脸色不是很好,便替他端了进来。望君上恕罪!”
羌无又问道:“你们到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羌无没来由的心慌了一下,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初十知道。但是他没有去细想原因,只想着快些去找嘉熙,快些见到嘉熙,他苦候了这么几万年,终于是要成了。
嘉熙在前厅喝着茶,突然看到羌无面带喜色的朝他走来,白允还没来得及拦住羌无,羌无就已经一把把嘉熙给抱住了。他有些茫然的道:“阿钺,怎么了吗?”
“嘉熙……”羌无松开嘉熙,定定的看着他。
“嗯。”嘉熙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莫不是脸上染了什么脏东西。
“走,我带你去玄竹林。我有话对你说。”说完便拽着人往外走。
白允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有些焦急道:“殿下……”
“白允你便留在这儿,不准跟过来,我又不会将你家殿下给卖了。”嘉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羌无已经接过话头,让白允留在原地了。
“殿下!”
看着两边僵持的人,嘉熙安抚着白允道:“嗯,没事儿的!你便听阿钺的吧!”然后便被羌无拽着走了。
在去紫竹林的路上,羌无一直一言不发,但是,嘉熙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很愉悦。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走着,风吹打着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嘉熙任由羌无拉着他,只安静的跟着,也不催促羌无。
两人也就在竹林里散起了步。
又走了一会儿,羌无突然站定,然后松开了牵着嘉熙的手。嘉熙看着他的手被放开了,有一瞬间的失落。可是,却听到羌无说道:“嘉熙啊,我阿爹准了!”
“啊?!”嘉熙在心里纳闷这是准了什么呀,值得这么开心!
“你可愿与我共掌南荒,做我朱雀族的君后?”羌无眼神澄澈的说道。
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在嘉熙耳边炸响,他知道羌无对他存着不一样的心思,可是却没想到这心思竟然这么不一般。这么几万年的陪伴,他若对着羌无没半点儿心思,也不会让他这样那样的对他了。
“这事儿我之后会去栖凤台请罪,你可愿应了我?”羌无满心欢喜的追问着。
嘉熙看着羌无,最终点头应道:“我答应便是!”
“真的?!”
“嗯,”反复确认后的羌无紧紧的把嘉熙搂在了怀里。
嘉熙伏在羌无的肩头温和的说道:“但是有一事儿你得答应我,以后万万年的日子,只能对我一个人好,不能再去找旁的人。”
“嗯,此生有你便足矣!”羌无搂着嘉熙,认真的许下了长长久久的承诺。
互表心意后的两人到哪儿都像是个连体婴一般,看到什么都觉得比以前看到的好看上了几分。
稍晚些的时候,羌无领着嘉熙在他阿爹、阿娘的精舍用完了晚膳后,两人又慢慢的走回了他们歇息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