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默又迟到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她这次是土灰土脸地出现在教室门口，脸上带着青叶泥土的淤痕。
仅仅迟到一分钟，她就被吼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王默，我的课已经开始了，你怎么这么晚来！”班主任的声音拔高而起，一下子惊醒了周围的怠倦，他们齐刷刷投来看热闹的眼神。
“你一个人浪费一分钟也算了，我们班这么多个人，合算起来被你耽误了多长时间，你居然还有脸进来。”
是他们最严厉的数学课老师。
“不是，老师，有一只猫它爬上了高树下不来，我……我就想搬个东西去抱它下来……”
“所以，你不会想说你弄成现在这幅鬼样子，是因为猫最后从你脸上跳下来了，然后自己没站稳摔了吧？”
额，还真老师说对了。
王默内心一阵悲叹。
“哈哈，好土的借口，我八百年前就不用了。”“肯定是睡太死起晚了，然后走路太急摔泥巴里去了吧。”
“果然人太蠢了连撒谎都不会。”
随着而来的尖锐嘲笑声接踵响起，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逐渐离谱，王默忍不住辩驳道：“我没有撒谎，我是真的想帮……”
“肃静！”老班敲了敲教鞭，打断了王默的解释，“王默，我不管你是扶老奶奶还是帮猫下树，在我的课堂上，只有答对问题的学生才有话语权，如果你能正确回答这道题，我就相信你说的不是借口。”
要说她最不擅长的科目。
数学必定占据其中一半之席。
“我……”
“老师你别让她浪费我们时间了，还是直接让她出去罚站吧！”
“她这种天天只会睡觉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学数学。”
“对不起，我不会。”王默嗫嚅着嘴唇，咬着牙，最终还是吐出来了这三个让自己无地自容的字。
“我就说嘛，指望吊车尾能答出来还不如指望猪能上树呢哈哈哈！”有人戏谑地吹起了口哨。
“啧啧。”老班冷漠地站在讲台上，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难堪一样，只是故意找个法子羞辱她，她装模作样地举起试卷，“这么简单的题目，我当时都讲了几百遍了，你们怎么还有人不会。”
“思思你说我讲过这道题吗？”她看向自己得意好学生兼班长。
陈思思闭眼，艰难地附和道：“讲……过。”
作为品学兼优的班长，她不想为不认识的人惹上麻烦，给自己的完美学业添上污点。
“老师，你记混了是在别的班讲的吧……”小胖也只敢小声吐槽道。
“老师，只有她不会，我们可都会！”文茜大声扬起手，完全盖住小胖的吐槽，事实上她也不会，但她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借机落井下石的机会。
“王默听到了吧，我给过你第二次机会了你也不珍惜，又蠢又爱撒谎，自己自觉点去办门口外面罚站，站到中午放学。”
“老师……”
“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遍。”阴沉的目光如森森烈火灼得王默喉咙发涩，强大的气场压得她根本张不开口。
“舒言，你起来给大家重新讲解一下吧。”老班勾唇，点起自己最为自豪的学生，若说这道题还有谁不会，那也绝对不会是作为学习委员常年榜首的舒言，何况这次试卷舒言满分。
王默此时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场打着答题名号赤裸裸的刁难。
只因为她学习不好，她在老师眼里就品行不端。
让人沉溺的无声言语暴力——
王默低垂着头，她不再辩驳，而是转身走向背后的门口……
“不好意思，老师我也不会。”
“什么？”当这句话从舒言嘴里说出时，老师原本低着看试卷的头猛得抬起来。
“舒言你怎么可能不会！”
舒言站起身，提了提眼镜，嘴角牵笑温和翩翩，言语却字字珠玑，“人无完人，作为学生，我自然会有不会做题的时候，就像作为老师，也有记性不好无法明辨是非的那一刻。”
老班愣住了，她一度觉得是自己幻听了，明明一直以来她都以这种说教的教学方法方法服众，更别说是平常温和低谦她钦点的得意门生，怎么会违逆自己的一天？居然公然地一针见血直击作为老师的自己。
“舒言……”陈思思看不去，眼神中透着不理解和无声的劝阻。
老班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她顿时感觉自己面子挂不住下不来台，尴尬地轻咳一声，“舒言，你可能最近学习太疲惫忘了吧，没关系……”
“老师，我知道您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学生先走一步去外面罚站了。”
舒言颔首淡淡出声，不等老班说完，径直抱着书走出教室。
期间，陈思思试图去扯舒言的衣角，抬手却扑了个空。
教室外——
王默背着书包，她托着脸，无聊地望向窗外的一簇淡粉色花卉。
刚才她好像听到舒言说他也不会来着……
很快，王默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肯定是她的错觉。
哪有三好学生的学习委员会违抗老师啊。
太不合理了。
一直以来，
根本就不会有人站出来——
窗外飞来一只红白的鸦雀，扑哧着翅膀站在枝头上，它歪着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王默睁大眼睛和它的豆豆眼四目相对，很快就败下阵来，早上的徒劳奔波和劳累早已让她的困意达到顶峰。
后面两节体育课也要站啊。
王默打了个哈欠，身体不听使唤地摇晃，不知不觉间闭上眼。
在身体彻底丧失控制垮台倒下的瞬间，王默感觉有一只手稳稳接住了自己。
身上传来的若隐清冷柠香意外的好闻，手心的温度如暖流笼罩蔓延进身体，王默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身体的本能让她身体软下去。
当王默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歪着身子靠坐在一个人身边，睡饱的她惺忪地伸展腰道，“谢谢啊，小胖你可真仗义，这也要陪着我。”
“举手之劳而已。”身边一声浅浅轻笑，青叶风拂暖意起，声音清浅含笑。
“诶？”不是小胖？
王默僵硬地一点点转身，眼中一点点浮现出对方的脸，她轻颤着瞳孔，“怎么是你？为什么——”
舒言合上书，笑盈盈地看向她，“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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