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关于抢救的一切都是我编的,我不知道医疗规范,查也查不到,我就为了剧情顺着写了,如有错误,非有意冒犯。
又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路遥忘不了这个味道,曾经这个味道伴随着的是噩耗,如今伴随的还是灾厄。
四下嘈杂,医护人员脚步匆匆,好几个推着路遥,请她借个光,闪开些不要挡路,路遥只是被拨一下就挪一步,没人问,她就呆呆地在那里杵着。
有广播的声音,也有闻讯赶来的家属的哭嚎声,硬生生往路遥耳朵里、脑子里钻,钻得路遥脑袋发胀,好像快要爆炸。紧接着就是左耳尖锐的蜂鸣,嗡嗡的,堵住了似的,路遥突然就很想用头去撞墙,让这些声音都滚远一点,别吵了,都别再吵了。
“路小姐,坐下等吧,在这站着了……你得休息一下,再说也,也挡路不是。”司机小刘在邓老爷子的示意下过来拉路遥。
无差别伤人发生之后,邓老爷子给省委政法委书记打了电话,那是他曾经的直系。当然不用他提什么,这种级别的突发恶性案件,不需要任何大人物出面,媒体和社会都是广泛且迅速关注的,打电话也不是为了通报什么第一手案情,而是为了让当地的主官帮忙联系个权威的医生来给路遥的孩子急救。
作为军人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种恶性案件发生在眼前,邓老将军不可能不闻不问,更何况还有电光火石之间划过的,难以抓住却勾心挠肺的一丝感念。路遥叫得凄惨,他急忙催促着小刘扶着他挤进去了人群,看见路遥哆哆嗦嗦地跪在血泊了,想要碰触地上昏迷的孩子有怕碰碎的样子,他很唏嘘。伸头再看向地上的孩子,邓老爷子彻底不淡定了。
虽然过去了三十几年,他忘不掉这张小小的面孔于他生命的意义。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邓放,不如眼前这个孩子瓷白,大约是因为父母都不是偏白的,恍惚中这个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孩子好像从地上爬了起来,笑着冲面前哭泣的母亲和背后张望的祖父吐舌头扮鬼脸,俏皮淘气地大喊“骗你们的,被吓到了吧”。
幼童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随着呼啸的警铃和救护车声消散,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喊小刘紧咬着路遥和孩子上的那辆救护车就到了医院,然后遇上了迎出来的院领导。
院方拍着胸脯保证是全国数得上的外科专家操刀,叫邓老爷子把心放在肚子里,孩子大约是后几个被捅伤砍伤的,刀钝加上砍得人多力竭,行凶者只伤了孩子一刀,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贯穿伤,而是刀身伤到了脾,小孩子器官柔嫩,担心会出现脾破裂失血过多。
伤情的大多半邓老爷子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只一直盘旋着先救孩子,然后问清楚,到底是他老眼昏花胡思乱想,还是这个孩子真跟他老邓家有什么千丝万缕地联系。
“遥遥!”邓放穿着训练服急匆匆地跑来,他看着路遥身边的白手套司机疑惑,不怪他不认识,这是那位书记给邓老爷子派的。
邓老将军这时看到邓放,有点意外,显然邓放不是他叫来的,更不会是路遥,路遥都跟掉魂了一样,根本不可能分出精力把邓放从封闭训练中叫出来。
脑子没有跑过嘴的,他问了出来:“小放,你怎么来了?”
邓放原本只是抓着路遥轻微地摇晃劝慰,一点没注意到走廊对面的休息椅上坐着人,更没想到会是他的爷爷。
他是被幼儿园的电话叫来的,当初挑幼儿园,他留了自己的电话,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留了韩君昊办公室的电话,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领导接到电话的概率比自己高,既然说好了要照顾路遥娘儿俩,在幼儿园里发生什么事就不能只让路遥自己顶着,无论他在天上还是训练,有急事都得能最及时地传递到他这。
所以当韩局急匆匆寻他跟他说幼儿园那有人砍人的时候,他都没细问伤亡就赶紧往救治定点医院跑,边跑右眼边跳。他不迷信,但仍然心慌,没想挤过哭天抢地的家长堆,他就看到了手术室门边上呆立的路遥。
没来由地痛心,不止为路遥凄惶的模样,还有为奥利如此年幼却遭受无妄之灾。
此时再听到爷爷的声音,发现自己的祖父竟然从北京跑来了西安,并且还出现在医院。他瞬间就明白了。
质问中夹杂着怒气:“爷爷,您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老爷子手里的拐杖一顿地,威严而不容置喙。
还未等邓放再发作,手术室里跑出来个护士,喊着患者大出血,超过计划内静脉通路备用血量,让抓紧再调配。
“今天伤患太多,血库B型血已经存量不足了!”有人回应。
“那就赶紧喊人献!不是有市民来爱心献血了吗?”巡回护士急躁地催。
“我来献血吧,我是B型血,能直接献了输我的血吗?”
护士烦躁地看着发声的邓放,以为他是哪个心急的,没有医疗常识的孩子家长:“直系亲属不能输血,你献了也没法直接用。”
“我不是直系亲属,能献了就用的话我……”
“你不行。”
“我来吧,我也是B型血。”
邓放话没说完,就被两个声音打断,提供另一个方案的是司机刘师傅,他懂得察言观色,也很会人情世故,被领导派出来伺候老首长,他就知道服务对象身份不低,再加上心灵透亮,虽然个中关系没捋出来一二,但也知道这时候能让领导的领导承个情,那就是让领导承了他的情,他平时不是没献过血,此时站出来,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说不行的是路遥,她听见喊大出血的时候就一个激灵回了神,又听到护士说直系亲属不能输血,急躁让她太阳穴突突的,邓放又说什么自己不是直系亲属非要献那个劳什子血,她失了钢盔铁甲,只想着捅破吧,都捅破吧,揣着藏着掖着也没了意义了颓丧,她直接出言否决。
邓放愣了,他没看司机师傅,只是盯着路遥惨白的脸,好像想用目光把路遥的脸穿出洞来,掀开她的头骨看看她脑子里到底都隐瞒了什么,什么叫他不行。
邓老将军一下就听明白了,自嘲地摇头,像是喝了误加了黄连的头茬新茶,满嘴苦涩,咽不下去,又舍不得吐。
果然,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相似和斩不断理不开的羁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