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出了内鬼，这件事就会被引到一个离奇的高度上，也许还被引入了政治……
“我徐家自立足于此，始至今日已经千年；兵燹之祸，天灾病疫，皆不曾打垮我们；这也得多亏了徐家的先祖懂得中庸之道，有霹雳金刚，也有菩萨之心，才保护徐家千年无虞。但今时不同往日，明儿即使不愿意，也已经被迫卷进政治，由此引发出了这样多的事情来；他曾经的好朋友，其中一个是那个叫思原的男孩吧？我听说他在江西那边早就成了****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明儿和他有这层关系，就不可能脱的了身；你也知道现在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如果真是他们的人，能找到证据倒也好说，我们再怎么样也绝对不能让他们欺负到我们徐家人的头上！可最令我担忧的，不只是这些。”兰荷衣叹息道，“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啊！防不胜防！”
“娘。”徐云川握住她的手，轻声宽慰，“万事还有我们呢，我们都长大了，可以做家里的顶天柱了。”
兰荷衣抚摸他的头，温柔道，“你们六个兄弟姐妹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玉儿虽然是我们的长子，但他从小就受我们的严格教育，怕他以后看不懂世间算计遭人欺负；说到底，我们最疼的还是你，你大哥时常跟着你爹远游四海，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年纪小，更是应该被我和你爹保护的年纪；也就你时常陪伴着我，逗着我开心，刻苦又努力，和你大哥平分秋色；但你生性也太过散漫，时常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也怪我还是太过严厉，你偷偷躲着抹泪的时候，我没去好好抱抱你。我也老了，不是以前快意恩仇的人了，你们都得好好的，可不能去了我半条命啊！”
徐云川柔声道，“娘，徐家人从来不做孬种！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闽江女侠的传奇故事在两湖地区一直流传呢，您可别那么早就认老了！”
兰荷衣轻笑摇头，“云儿，娘亲也实话和你说，我觉得你和玉儿，明儿都有事瞒着我们两个老人；但你们长大了，儿大不由娘，你们总有自己的一番天地要去闯荡，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徐云川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埋在母亲的手心里。
既然中毒原因找出来了，是时候该从人口开始盘查了；韩大夫是第一个露出马脚来的，从他开始排查与他来往过的人员，包括可能性的目击证人。
“阿山！”李博找到了钟山，钟山正在教新学员们念字。
“阿博？”
“你给我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李博这般语气，向来就是非常严肃的了；钟山把手头的事放了放，跟着他走远了些，玉梁关依山傍水，正巧有条清澈的玉溪流淌而过，二人伫立溪边，周围空无一人。
“怎么了？语气那么严厉？”钟山正笑眯眯地想要打趣他，只见李博把手里的教鞭抽出来，往他屁股上打。
“嗷嗷！阿博！怎么了嘛！”钟山捂着屁股，十分不解。
“你瞧瞧自己想出来的馊主意和弄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李博将信件递给他看，钟山看到那些信，心知肚明。
“你才刚入门！学什么自作主张？！我看局长还真是把你宠坏了！出了什么事要撂到我们头上来！总不能推你一个人出去顶着！”李博嗔怒道，手里的教鞭那是一刻没停地抽过去，当然了，他也没用力，只是象征的教训。
钟山怕他气坏了头，赶紧接住教鞭，将教鞭抽出来，随手一丢，讨好似地给他揉肩膀，“阿博，咱不要生气了嘛，我也就是试试，这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呢。”
“你呀你！你以为徐家的人是省油的灯！那个姓韩的驻府大夫，差点就给供出来了！我说你脑子笨，你还不承认呢！真是气死我了
！”李博比郑少民还要严肃，相对来说，他甚至是郑少民的老前辈，在特科这块，他比郑少民混的还要早，他也经常会因为意见不同和郑少民爆发激烈争吵；教训起钟山来，自然那是一点也不留情面的。
钟山只要不涉及郑少民的问题，他的脾气都好得像温顺的食草动物；他继续给李博揉肩膀，“阿博……不，李大哥，这就是小问题！要真追究起来，你们把我推出去就好啦！我反正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说是这么说，李博那舍得让政治局的团宠吃苦呢？他语重心长地说，“阿山，你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擅自行动！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要不是昨儿我安排的人手把韩大夫做掉，你今儿恐怕危险了。现在徐家人在盘查人员，得亏咱们一些老手早就潜伏在徐家里了，不然真给他们挖出来那就麻烦大了！你也真的是不怕死，派个人过去不就好了，还要自己亲自动手，死心眼子！”
“李大哥教训的是，是我忘乎所以了。”钟山也不是傻子，被这么说一顿，早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李博拾起教鞭，他经常随身携带这根特殊的教鞭，据说有不一样的象征意义，在草地上画了画，“现在，徐家人还没找出我们渗透的证据；但出了韩大夫这件事，他们肯定也想到这是落入阴谋里了；但是你还不算傻，知道小心翼翼地去见韩大夫，没人能找到破绽。至于下毒事件，是冰石擅自做主，得亏她还记得有局长，知道禀告局长，咱们也就知道了花明月会被胁迫的原因；你找韩大夫那件事，我们一开始还真不知道，你也反应挺快的呀；但现在事情反转得厉害，咱们还要做好下一步打算；说起来冰石这个人，她只懂得寻自己的私仇，不能完全依赖；阿山，你的脑瓜子也聪明，你告诉我现在该走哪一步？”
钟山想了想，说道，“既然冰石和徐家有私仇，我们何不更加利用这层关系？只是我一直很疑惑，下毒这么漏洞百出的伎俩，为什么局长还愿意让她继续下去呢？”
“下毒，只是抛砖引玉。不让徐家主毒发身亡，也是其中的一环。”
钟山捧着脸，皱眉道，“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没告诉我她是怎么胁迫花明月的？不对，徐秋阳家主为什么会去见一个烧火娘子？还喝了她递过来的茶？难不成他们有什么关系吗？是可以被利用的？”
“你要不要仔细回想回想他们之间的人脉关系？”
钟山脑海里迅速复盘，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他脑袋里灵光一现，“你说，陈夕曜和徐云川会不会是亲兄弟啊？”
“何以见得？”
“怎么会有两个瑞凤眼的人，生出一个狐狸眼的儿子啊？根据遗传学，他应该会有一个狐狸眼的娘亲才是，那么巧，花明月就是狐狸眼呀。而且我觉得徐云川有些生活习惯和徐太夫人不一样。徐太夫人喜欢吃饭前喝一碗米汤除了徐明川这个本来就不是徐家亲生的以外，就是徐二公子没这个习惯了。而且你有没有认真看过，徐太夫人左右手的大拇指好长呀，和尾指一样长；她的几个孩子也是除了徐明川和徐云川以外，拇指和尾指一样长。总不能几个兄弟姐妹都有这种遗传，就他一个人中奖了吧？”
李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啊！难怪局长经常夸你聪明，看来他还是很有眼光的。没想到你观察别人还挺细心的，连这些细节都能深究。”
“这是我小时候研究古建筑的时候练成的，我爹是建筑师，他从小就教我和哥哥姐姐学会去观察世界。”
李博凑在他耳朵旁边，轻声道，“话说回来，你老实告诉我——局长，是不是喜欢你呀？”
“他当然喜欢我呀，你也喜欢我呀，我是你们最可爱的开心果呀！”钟山捧着脸，笑嘻嘻地说。
“我说得当然不是那种喜欢呀，是爱情呀！局长是爱你！”李博的话音一落，钟山的脸瞬间红了。
“别瞎说！你还不知道他对我只是赏识！哪是什么情情爱爱的！你也二十三四岁的大男人了，还不知道害躁呢？”钟山轻轻锤了他一下。
“别骗我了！你当我看不出来呢！别害躁了，少民多帅气呀，我和他是竹马之交，从小到大给他送花的女孩子可多了！人家怎么就选了你呢！还不是你太吸引他了！”李博哈哈笑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吸引到了郑大哥，明明我也不好看；阿博，我可羡慕你了，你长得又帅，嫂子长得也漂亮，又给你生了个可爱美丽的小姑娘；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你羡慕我做什么呀？你嫂子都和我离婚了，还把我闺女也给带去了海外！我又是孤家寡人了！”李博自嘲道。
“什么时候的事？”钟山很想打自己的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觉得我不着家，不爱她，就在三个月前，她都没经过我同意，就带着我闺女，把我送给她的首饰和房产都变买掉，去了法国。说起来我也不怪她，我这份工作又危险，也的确对她没什么感情；闺女还小，最离不开妈妈的时候，我便随她去了，将离婚书寄到法国。不然我要是想抢回我闺女，还是轻而易举的。等以后闲下来了，我再去法国看我闺女。”李博对很多事都是云淡风轻的，他一直信奉留不住的人和物，那就让她去吧。
李博是淞沪富商的孙子，和郑少民是比邻而居的竹马，笼统来说，都是上层圈子的人；他的大哥娶了法国贵族的女儿，就此定居法国；大哥和他关系很好，能帮忙看着他前妻，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害怕闺女跟别人姓的原因。
“说起来，你们这些富家公子能真刀真枪和人干架拼命，也是真的不容易啊！”
李博感慨道，“你以为富家公子都是欺男霸女的主呢？我是偷偷跑出来参加国民***的，我也东征去过惠州，可不是闲在办公室里吃喝玩乐的主。你知道这条教鞭我为什么一直带在身上吗？”
钟山其实也很好奇为啥他那么喜欢带着这根教鞭，毕竟李博参军前也不是老师啊？
“这根教鞭是我的一位战友留下的，他是一个私塾先生，斯斯文文的，子弹打到身上了还一直眼泪汪汪的；别人嫌弃他娘们，不愿意和他组队上战场；我当时是个小有名气的拼命三郎，不信邪地就要带着他一起去；他其实很勇敢，还懂得战场急救，其实他应该做个医疗兵的！我问他，为什么要参军呀？他说，他只希望他的学生不要再在碰上军阀行车马驾的时候，被车马活活撞死碾死，还投路无门；更不要被洋人随意戏弄摔死打死，还要成为嘲笑的谈资！中国，不需要洋大人和军阀！后来，在攻占一座山头的时候，他被敌人的重机枪打中，当时就不行了；他把这根教鞭交给我，他说他总是希望自己还能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课，屋外，是和平的春光万里，草长莺飞。他希望我带着这根教鞭一直走下去，能够代替他看看新的世界。说来惭愧，他的名字，我在阵亡名单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我一直都喊他‘余纯贵’，实际上，是他口音太重，我听岔了；他其实叫——于春归。春来当归；说起来，咱们的情分也就只有三个月？还是更短？”李博伸手扶额，眼前又恍惚出现了那个穿着脏脏的军装，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封锁中的一个桃子带给了他；他当时还直接抽出他的教鞭揍他，骂他不怕死！没纪律！春归当时抱着头，那双纯洁的眼眸从双臂间怯生生地望向他，流转光辉，堪比春色。
那颗桃子，他们分了一人一半。
分桃。
李博温柔地笑了笑。
钟山似乎也窥探到了什么，那是李博心口深处最浓烈的记忆。
“不提旧事了，他毕竟已经牺牲了快四年了；再想念他，他也回不来了。你呀，要好好珍惜少民，少民这辈子其实过得也苦，才会特别向往自由的人。”李博温和道。
“我肯定要做郑大哥的尾巴，一辈子巴着他！”钟山笑嘻嘻地说。
“话题跑太远了，我们继续聊刚才的话题吧。你说得没错，花明月是徐云川和陈夕曜的母亲。”
钟山双目微睁，“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徐云川不认识自己的亲娘，这也就是说花明月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跑了；最难堪的是，徐云川和陈夕曜每日每夜待一个房间里，其实看得出来上人多着呢！说是契兄弟，其实就是小粉头！徐云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的亲弟弟当成粉头了！太可怕了，这种事怎么能传出去呢！徐家主哪能放过陈夕曜！难怪花明月会乖乖听话，原来如此。”
“我也能理解花明月，她是一位母亲。其实冰石对徐家人的恨，也是源自于爱而不得的扭曲。”李博说道。
“你好好调整状态，咱们接下来有大行动！”
“是要拔根了呀？”钟山笑道。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留着这颗老树抢占你最喜欢的那朵花的养分了？”
“那当然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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