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收尽溢清寒,晨起东方晓太白。
由日落至夜幕,由日出到渐白,君倾连夜策马飞奔,终在天亮之时赶到京中。
军营中锣鼓齐鸣,士气高涌,呐喊不断,想来励军践行已经开始。君月国励军践行是代代传承下的国训,军队出征前一日,由君王亲自勉励军士,鼓舞士气,敬酒践行。上至君王皇子,下至臣士兵将,皆不可缺席。
君倾来不及回去换上戎装,只得直接由城门赶往军营校场。
几十万兵将每人皆高举酒碗,只待主将勉励鼓舞后,一饮而尽,摔碗助阵军威。
君月王在高台之上慷慨激昂的陈词一番,军士们皆欢呼呐喊。却迟迟不见君倾前来。
但闻一声嘶鸣,君倾策马飞奔,出现在万千军队之前,盈逸轻功,飞身置于高台,月白色的披风随风飘然,风姿绰约,尽显飒爽,豪迈不羁,高举身侧满溢的酒碗,远眺台下众军士,目光坚定:“但犯君月疆土者,必将被我军铁蹄踏平,君倾敬每一位君月勇士,君临天下何所畏,不破敌军势不还”。君倾将酒一饮而尽,摔碗于地。
台下众军也齐声呐喊:“君临天下何所畏,不破敌军势不还”。随后一饮而尽,摔碗于地,一时碎裂声恍若惊雷。
君倾面对众军半跪在地:“但违军法者,不论其何身份,必以军规处置之,今主将君倾励军迟来,愿以身校法,领受军罚”
君倾的军将闻言纷纷跪地:“明日出征,将军不可负伤,请将军三思”。其他军士也纷纷跪地:“请将军三思”。
君倾转而跪向君月王:“愿父皇下令处罚,以立君威”。君倾以恳切的目光看向君月王。
君月王虽有不忍,但既身为君王,上行下效,此时若弃军规于不顾,不但有损君王的威信,更使军规形同虚设:“主将君倾,未以身作则,励军迟来,依军法当众重责一百军杖,即刻执行,以儆效尤”。
“君倾领罚”,君倾从高台走下,来到军队前。负责军法的兵士抬来刑架,君倾脱下披风,伏趴在上面。军法难容半分情,执行的兵士不敢有半分松懈,整个军营此时安静的只能听到军杖落在君倾的身上发出一下一下的闷响。
众人皆知君倾向来治军严明,赏罚果决,不想对自己也如此不留情分。
极少受过重罚的君倾从不知军杖打在身上竟是这般难忍,无法抑制的痛席卷她所有的思维,紧捏双拳,指甲嵌入皮肤也不能分散半分的疼痛。刑罚过半,君倾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的不断冒出,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额前。
一百军杖终于熬过去了,君倾坚毅的从刑架上起身,一路踉跄回到昌月府中,蜷缩的趴在床上,只觉后背的每一根骨、每一寸肌肤都让她疼痛不堪。强忍着疼痛拿出随身带着的那枚刻着倾的金镯,意识逐渐分散,此时的她再支撑不住…
再次醒来,已是掌灯时分,君倾趴在床上,身后的伤痛似乎缓解了几分,被打的支离破碎的衣服也已经换掉了,初露端着一碗汤碗走了进来:“殿下您终于醒了,奴婢真的好担心,这是刚刚熬好的汤药,奴婢喂您服下”。
君倾挣扎着起身,在坐到床上那一刻,疼痛瞬间席卷而来,忍着强烈的剧痛感,将嘴边溢出的呻吟压抑回去,拿起初露端着的药碗,一饮而尽。
“殿下昏睡时,太子来看望过您,给您送了很多上好的金创药”。
君倾顺着话语,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各种瓶瓶罐罐:果然母后还在气恼自己违逆她,明日随军离京,不知何时还,母后终是未看自己一眼。
她羡慕哥哥每一次出征前夜,母后都会在为他精心打点一切,而母后从未如此关切过她,而这一次终于可以以母后气恼为由来安慰自己。
转过目光,看到床边的金镯,此时拾柒在做什么呢?倘若今日看着自己受罚,他会否心疼自己,自己从此会否多一人疼惜?她不确定,因为一切也许只是自作多情,这枚金镯也许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纤机阁,十二个时辰终于过去,宫蓝收回内力起身:“重塑接骨终于完成,只待静养七日便可与常人无异”。
拾柒额上布满汗珠,但终是挺了过去。起身半跪在地:“属下谢阁主”。
宫蓝转身离开纤机殿,此番耗费了他不少心血和内力,他需要好好去调息。
宫蓝离开后,拾柒站起身来,不善表达的他看着同样因耗费过多内力而显得格外虚弱的影亓,略显生硬的说道:“谢谢”。
影亓并未理会,转身走出大殿。是的,他终究没有伤害拾柒,并非因为他心软,而是他不想让主上为此伤心,在主上身边这么久他怎会不了解他的主上,即便…拾柒成为废人,也绝不会弃他,看着她时常莫名的发呆、看着她不经意流露的微笑、看着她为他不顾一切、看着她为他醉酒,主上已然对他…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