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路钱

那是一座山，不高却很陡。山顶有一座小庙。

山上香火旺盛，山下小店红火。

我常去的是山下的那家小店。老板姓马，五十多岁，精精神神。店里有酒，有扑克，有开水，有香烟。桌上常温着茶水。

马老板总见人就打招呼，好像人人都熟。

马老板常常提起他上山时的事。他描述小庙，提到了一个“道士”。

“道士姓什么？”有人问。

“不知道。”他说，“听说早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他说，“听山上人说，这道士下山时，被汽车轧了。送到医院，没救回来。”

“这道士可惜了。”有人说。

“可惜什么？”马老板反驳道，“人家早就不想活了！”

众人无言以对。道士之死，就成了一个谜。这道士到底想不想死？谁也不知道。但关于道士的传说，却越传越神。有人说，他亲眼见过那道士，一个疯道士。有人还说他曾与那道士聊天，知道那道士来历不凡。曾有一个外地人进山，夜里在小庙留宿。要走时，天还没亮。那道士送他下山。到了山下，那外地人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道士，道士不要。外地人又拿出一沓钱来，道士还是不要。那人就问：“你到底要什么？”道士说：“我要你身上一样东西。”那人就问：“什么东西？”道士说：“买路钱。”那人一愣，说：“这有什么买路钱？”道士往山上指了指，说：“那边有座小庙，庙里有个人要买我的命！”外地人一溜烟跑了。从此再也没人敢进山。

这故事越传越广。一传十，十传百，后来就上了报纸。小庙出了名，山上山下也热闹起来。

马老板也常提起买路钱的事，问游客们：“你们身上带没带买路钱？”游客们就笑，没人回答他。马老板就自问自答：“没有？那你们快去买一点吧！免得那个疯道士晚上去敲门！”于是大家笑。店里的气氛就活跃起来。没人把那道士当回事。

有一日黄昏，店里来了一个年轻人，进门就问：“山上那小庙还有吗？就是有疯道士的那个庙。”马老板一愣，随即笑道：“有！有！有！那是我家亲戚的庙。”年轻人很高兴，说：“那我今晚就住山上。”马老板给他安排了住宿，又嘱咐他带好买路钱。那年轻人问他买路钱是什么东西。马老板一时语塞，随即笑道：“就是山上野花。”说罢又笑，“我们这山上的野花很多！很漂亮！”

年轻人似信非信地点点头，住下了。夜半三更时，山上真的传来一声尖叫。人们以为又是游客在开玩笑，就没在意。第二天一早，人们在山腰发现了那年轻人，他已经死了。死的样子很惨：他的两只眼没了！有人看见他的双眼就掉在通往山顶的路边，已经被人踩扁了！他的头被人扭了180度！两只手被绑在背后！嘴被人用胶带封死！他的身上被写上了字：要想平安下山！留下买路钱！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疯道士干的！有人立即拨通了警察局……警察来了以后，把那年轻人抬下山去。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个钱包。钱包里恰恰有买路钱——一张百元大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