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在房里正收拾着穿戴，有人敲门。她以为是盈儿来传话，应着敲门声道:
崔贻舒进来吧
门打开，一袭白衣身影飘然独立，金羽先是见身形不像盈儿，接着抬眼看去，一阵寒意袭来，不自觉没了刚才的轻松劲儿，脸色凝重，眸子深邃敏锐地凝视着
语气慌张，冷漠道:
崔贻舒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方无尽。神色如常，毫无顾忌随意进来坐下，神色漠然地冷声道:
方无尽许久不见了，来看看你
戏谑地反问:
方无尽不欢迎？
眼神饶有意味地瞥着金羽，接着道:
方无尽一首曲子十万两，王爷真舍得一掷千金，看来你在王爷心中如此贵重呢
金羽毫无波澜，面不改色道:
崔贻舒那是《春莺啭》的价值，不是我的，方公子莫要嘲弄我
方无尽兴致正浓，不接她撇开的话茬，轻狂地勾起一抹冷笑，反问
方无尽一曲《春莺啭》，王爷不知听过多少次，会凭白出价十万两？
故作玩笑，轻佻地戏谑道:
方无尽你真当皇亲国戚就挥金如土？
说着，目似寒星冷箭，锐利地盯着她，像在挑逗一个尽在掌握无处可逃的猎物，金羽不禁打寒颤，不自觉地后退，方无尽狡黠地洞察着
见她失魂落魄地想躲，他肆意笑着，发泄得逞的快感，阴阳怪气、用意不明地接着调侃:
方无尽看来王爷还挺念旧
方无尽兴意满满冷声道:
方无尽你说，如果王爷知道你是崔贻舒，又会如何？
语罢，挑衅地肆意笑着，金羽听着格外刺耳
金羽平复慌张，思虑片刻，冷静地应着:
崔贻舒捅破这层窗户纸，你就不怕弄巧成拙？
停顿片刻，毫不示弱地接着道:
崔贻舒依方公子谨慎的性格，应该不会任着性子做没有把握的事吧
方无尽像被说准了七八分似的，目光冷厉，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面若银盘却冷似冰霜，冷眸直视着金羽淡漠如水的眼睛，若有所思，缄口不语
金羽灵光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对找证据的事有了思路:
崔贻舒既然方无尽是卢杞的谋士，方无尽府中没有书信，证据会不会在卢杞那……
思虑片刻，金羽淡漠地招呼方无尽:
崔贻舒来就为了嘲讽我？您还真有心了
崔贻舒我洗耳恭听，您舒服了，记得多给点银子记在金羽头上，出去时把门带上
方无尽见她无动于衷满不在乎的样子，怒从心起，像猎物脱手了猎人，有种挫败和不甘，心中愠怒，脸色如常冷厉如寒冰
面不改色，随口说着:
方无尽找你叙旧，不可以么？
接着，换了语气故意调戏她道:
方无尽自那日后，我还想着与你共度春宵呢
金羽想起那夜，寒凉入骨，不禁打了个寒颤，还心有余悸，有些慌张失神
方无尽有所察觉，往前一步更靠近她，带着压迫冷峻的眼神盯着她戏弄着道
方无尽想起来了
金羽压抑恐惧，冷声呵斥着:
崔贻舒够了
崔贻舒你要是为此来戏弄我，大可不必了
方无尽我来平康坊就是寻欢作乐，我觉得你这有意思自然就来了
说罢，嘴角勾起一抹饶有意趣的笑，与金羽目光对视，二人都眼神凌厉，更像对峙着
沉默许久，金羽尽力冷静下来，沉思片刻，说道:
崔贻舒你不是想看戏么？
提高了些音量，冷声说:
崔贻舒想办法，带我进卢府
方无尽吃惊地冷笑着:
方无尽你疯了吧？
方无尽卢杞你也敢招惹，不知死活
金羽面不改色，坚持着:
崔贻舒一句话，带不带我去？
方无尽若有所思，冷声道:
方无尽要去自己去，我没这个兴趣帮你
金羽淡定道:
崔贻舒卢杞虽然是丞相，可总会有人多眼杂的时候，找机会进去也不是难事，你不帮我，我自会想办法，你拦不住
其实她感觉，有八成把握，方无尽会帮他， 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就是感觉能抓到他的心脉。金羽觉得，
崔贻舒方无尽与卢杞之间虽然关系密切，却没有那么牢不可破。他们可能只是基于利益上的合作，是最容易瓦解的关系。所以她想借此试探方无尽，能否借他之力破局，或许他在这其中知道什么。但就算他不帮她，她也自有办法
方无尽没有答应。金羽便自己在迎来送往时打听着，接客的时候顺从迎合，闲聊中有意无意将话题引向卢丞相，几番往来，金羽的打听的事有所进展
这日申时五刻，金羽从张员外的公子那得知，五日后是卢杞二儿子卢易之的加冠礼，许多有头有脸的京中显贵都会前去观礼，张家受邀，张公子到时候会代张家前去贺礼。金羽听罢，心想:
崔贻舒冠礼日，一定人多眼杂，最方便乔装打扮溜进去。到时候下人们都忙着在正堂候命，便可以浑水摸鱼溜进书房查查有没有证据……这是个好时机，不可错过
张公子见她心不在焉，沉默不语，问道:
张铭齐怎么了？
金羽趁机试探着问:
崔贻舒金羽也想去，张公子可以带我一起么
张公子迟疑片刻，犹疑地问道
张铭齐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冠礼有什么好看？要不是父亲非让我代张家去，不要得罪了卢丞相。我还真没兴趣做这么无聊的事
金羽随意敷衍着找个借口，轻声柔语道
崔贻舒丞相儿子的冠礼一定很热闹，金羽真的想去
张公子最吃娇声软语这套，耐不住软磨硬泡，应了她
张铭齐行，不过你打扮成我的丫鬟吧，这样比较方便些。进了卢府，别到处乱跑惹是生非，到时候我可兜不住啊。卢丞相正得盛宠，我也没见过几次，听说他心眼小，没人敢得罪，你去了可千万乖些跟在后面看就行了
金羽见事情成了，自然乖巧应着:
崔贻舒好，都听张公子的
接着便为他斟酒，轻言细语闲聊几句，为张公子抚琴奏乐去了
在平康坊这段时间，金羽确实学会察言观色、洞悉人心，虽然总要时时谄媚逢迎，阿谀奉承、献媚讨好，经常如履薄冰，需要谨言慎行，可她越来越能适应这种生活为常态，也能借此接近达官显贵，从中得知朝廷许多消息，这些能让她离见父亲更近些。在这里她也学会轻声细语地说话，更讨人喜欢，省去许多麻烦
五日后，卢杞丞相府里举行加冠礼，卢府内外熙熙攘攘、冠盖相望，宾客如云门庭若市，热闹极了。看得出卢府面子很大，几乎半个京城的达官显贵都前来观礼，虽然只是冠礼，却给足了体面
金羽扮作下人跟在张公子身后，弓腰低头顺从听话，挺像个随侍。
结果在进卢府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方无尽。方无尽瞧这随侍身形不似一般下人，感觉熟悉，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略微犹疑了片刻，没有戳破。与张公子寒暄着进入卢府
金羽看方无尽的眼神，可能识破了她，怕方无尽打乱她的计划，便顺从地跟着张公子，像无事一般。许久，她观察四周，方无尽不在附近，她便打算开始找卢府书房，时间紧迫，她必须避开众人，尽快行动。于是假意小解，溜到无人之处。便开始四处观察书房的位置。
当她摸进书房，四处打量片刻，开始从书架上翻找。许久后，有人推门进来。她惊慌失措，迅速躲进书桌下面。来人脚步轻盈，听声音冲着书桌过来了，金羽在下面听着胆战心惊，竭力保持冷静思索逃脱。正当此时，来人在她面前站定蹲下，她定神抬眼一看
崔贻舒居然是方无尽
方无尽冷脸盯着她，冷声出口:
方无尽我跟你说过什么？
方无尽我告诉过你不要招惹卢杞，你是嫌命长，不够你玩的是么
方无尽要不是我没下狠手，你早就够死几百回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凌厉，金羽慌张的还没缓过劲来，瑟缩在书桌下，不知他是来戳破自己计划的？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
心里犹疑不解:
崔贻舒在这说这些，他意欲何为
金羽摸不着头脑
方无尽是来救她出去书房的，方无尽知道:
方无尽卢杞已经有所察觉了，不一会就会带人过来
说着，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音是正向这边赶来。金羽听到更慌神了，这恐怕是卢杞带人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方无尽语气不容置喙，冷厉道:
方无尽抓好我的肩
金羽慌张无措，闻声命令，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不由自主照做。方无尽稍微运力，便身轻如燕，轻盈地带着金羽纵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上房梁。门被踢开，来人正是卢杞带着家丁，好像是专门来找人的。卢杞带着他们四处搜寻，没有人也没丢东西，便稍稍放松些。卢杞还惦记着
丞相卢杞正堂还在举行冠礼，自己不能不在场
确定书房没人后，便匆匆离开了。只是离开前，眼神瞟了一眼书架，若有所虑地关门离去。金羽有所察觉，随着他的目光的方向看去，并未有异常，心想:
崔贻舒卢杞在看什么，难道那里……有什么秘密。
还未细想，四下逐渐安静，方无尽翻身一跃，便轻巧地抚着金羽的肩，安稳落地。 才勉强逃过一劫，金羽还未反应过来，抬眼便看到方无尽深不可测的眸子，来不及说什么，赶紧趁机溜出卢府。
不过，方无尽轻功跃起带她藏身时，近在咫尺，金羽不敢看他，却只能相信他，生出一丝与他之间从未有过的触动，她竟不生恐惧而是心乱如麻面红耳热，不过只片刻她便调整心绪，淡定如常。如今想起来，她就心烦意乱心神不宁。只得平复心绪，安慰着自己:
崔贻舒方无尽应当是没有察觉的
金羽回去细想这事，甚是不解:
崔贻舒她本以为方无尽是来抓他交给卢杞领功的，没想到他为何会救自己？
崔贻舒难道他真的反水了？还是有什么别的计划和阴谋？想诱我入陷阱
她实在想不通，也不纠结了。
而方无尽，之所以救她，是希望她不会被卢杞抓到，给自己惹麻烦。毕竟方无尽知道，卢杞早就想除了金羽。可方无尽认为还没到时候，他想让她看着崔家灭门。而她一旦被抓，一切将不在他掌控之中，与其那么麻烦，他思虑过后，出手了
方无尽冷漠无情，曾说过
方无尽我向来为利益和自己做事。
今日，他未有准备，临时起意，再三犹豫还是出手。
这不似他之前那般运筹帷幄深谋远虑，心一时不知所谓，挣脱理智摆脱控制任他冲动，这让他隐隐不安，可冷静下来他还是那般坚定深沉地谋划着，冷如寒铁目若寒星，任谁敢动摇
曾经的痛成百上千的叠加，日夜在心里挥之不去……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命悬一线的恳求被背叛……像个困斗之兽。或许情似春柳拂面，但更深刻的是恨若剜刀刺骨
情不知所起，恨不解心疾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