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刑部大牢不签字画押也是死路一条,还要受酷刑拷打,父亲年纪大了如何能受得了。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到父亲是被构陷的证据。人证?物证?口供?还有……该从哪儿入手呢
崔贻舒在回春堂调养了七曜,身体恢复了大半,只是时常有神散无力的症状,大概是弥香散的侵蚀。回春堂周郎中的医术在京中数一数二,看了几日,见脉象依然紊乱,也无能为力。只能继续开些补元的药去固本。
周郎中热性的药在崔小姐体内无法发挥药效,反而会起反作用,拖垮崔小姐虚弱的身体,无疑是雪上加霜的催命符。如今恢复到这般,已是超出我的预料。
周郎中崔小姐可还有乏力不受控的感觉
崔贻舒近几日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身体行动都自如多了。这几日受到回春堂小石头(石韦)和周郎中的悉心照顾,她心有触动怀感激却不善言表,性子里少了高冷,与他们多了亲近感。笑着应到
崔贻舒周师傅,多亏你们的细心照料,已能来去自如了
崔贻舒一日比一日好,现在也想是可以帮你们忙,抓药捣药收拾药柜都没问题,我想采药也不在话下呢
崔贻舒您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
周郎中崔小姐言重了,医者,治病救人,举手之劳,崔小姐不必挂心,难得你信任我们这小医馆
周郎中稍微顿了顿,若有所思的沉言道
周郎中崔家……崔小姐大概有重要的事想去做……
周郎中您能恢复这么快,也是您心之所愿,不止是我用药的作用。你身体虽然在恢复,但看得出您心有症结,既然您着急养好身子,如今便去做您要做的事吧
周郎中接着道
周郎中您如果再有不舒服,随时可以来我这小医馆儿,虽然鄙馆简陋,但会尽我所能保您一命
崔贻舒听了周郎中一席话,语塞,眼眶不自觉湿润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她不想哭,她没有哭的资格。就让那股暖流留在心里吧。落难之时有人相助,这种恩情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不管在哪里,她会记得他们……在她心里,他们是贵人
她平复情绪,望着周郎中,不舍又坚定地应道
崔贻舒您保重,也帮我跟小石头道别。我确实有必须要做的事,而且每耽误一时一刻都是煎熬。虽然我不知该从何做起,但他们等不了,我不能坐以待毙了
崔贻舒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坐以待毙只会有更多的人受到波及
崔贻舒言罢,起身准备离开
周郎中抬手示意她等等,她满脸疑惑愣住。她随周郎中来到后堂,周郎中打开一个最深处带锁的匣子,拿出一张人皮一样的东西。崔贻舒紧张得看着
周郎中犹豫再三,说道
周郎中为你制作这张人皮面具,还是心有所虑的。毕竟我已多年不再用此医术。这也不能被外人所知。如今破例事出有因。现在,你出去一定会被抓,崔家是真贪赃还是被陷害便没有真相。既然你死里逃生,或许还有一线机会,至于今后如何,皆看你自己了……
周郎中这人皮面具是用108种草药所制,沿轮廓紧贴面部不过刹那便会完美融合。它会改变面部特征,虽不似你之前貌美,但能保你不暴露身份,一般人看不出破绽。你可用这段时间去做你的事。就算不成,也可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
周郎中贴合久了会更加自然,经常取下会缩减它的使用寿命。一皆看你自己
周郎中崔小姐,在下只能帮你到这了,今后望好
说完这些,周郎中张是放下了件大事儿,松了口气
周郎中崔丞相曾待我有恩,也算报恩了
说罢,便走出了房间向前堂去了
崔贻舒在原地思虑良久,面对着桌上的铜镜,小心得带上人皮面具,仔细观察一番确实毫无破绽,五官完全不同,更方便在京城行动
崔贻舒从后堂出来,周郎中正在为病人把脉,跟周郎中目光相交,片刻之后便很默契得,像普通病人一样道说
崔贻舒周郎中,多谢,过两日我再来回诊
周郎中也很快应道
周郎中这服药按时吃,没问题,不过几日便好
崔贻舒走出回春堂,这是她很久未见的熟悉的京城,热闹的京城街市,竟有些恍惚,恍然回到了几个月以前,脱口而出喊了声
崔贻舒莲儿,那边是不是有糖葫芦
高兴得回头一看立刻失落了,没有莲儿,早已不似之前了
崔贻舒一直在养病许未出门,还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些迷路。出来后边回忆边摸索着我到了崔府。
门前的桃花树开花了,还是那么美,去年她和妹妹、莲儿在这桃花树下谈笑,就像在昨日未曾走远,却已时过境迁。旁边的大门昔日是那么气派华丽,而如今门上赫然贴着封条,门已被尘土掩得黯然无光。崔府已被封,家回不去了。桃花依旧,物是人非……她心止不住得痛,不自觉狠狠握紧拳头。她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接下来该如何着手?当下自然是最先该去跟父亲见一面,可自己如何进得去刑部大牢呢?如果进得去崔府应该能有线索,可已被封,此路已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线索,得不到家人的消息,该何去何从这一步真比登天还难
思索再三,她决定先从已知的京城南郊仓库找起
她找了身男装换上,伪装成少年更方便京城走动。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子多是在闺阁中,抛头露面容易引人注意招惹祸端。循着方向,她找到了京城南郊仓库,院子里现在只剩一片狼藉,房子里空空如也。别说线索,连个物件都没有,说是仓库也真不像。倒像废弃的地方。父亲就算要销赃也不会在这里。既不安全也不合理。这倒让她更笃定了父亲是清白的想法
如果父亲是被陷害,必然有人施计引父亲入圈套,这里怕还伏有眼线,此地不宜久留。想罢,她匆忙准备离开,走过院门口,她感觉脚下踩着东西的声音,低头捡起一看是信,里面正是崔府收到的那封威胁信。当日崔丞相只身来此带在身上,之后窦公带着神策军赶到搜查,或许是将其带走时落下的。
她这才明白,她便是父亲落入圈套最重要的一步棋。父亲是为了救她才会大意,她竟未察觉湿了眼眶,直到泪珠滴落,她才意识到热流涌出。她急忙平复情绪,恢复平静,眼神冷静中多了丝坚定,匆匆离开此处
崔贻舒看到信的那一刻就冒出想法,可当时急着离开来不及细想。她挑了家不大的客栈落脚,盯着捡来的信……既然她被绑架是圈套中的一个饵,那么必定与“他”有关。虽然听过他的声音,模糊中见过他的身影,再就是小时候雨夜里的一面,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交集,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何要致崔家于死地?只因为那个误会,还是还是另有原因……
她想得又头痛,不再敢往下细想。她害怕那个身影,那段遭遇……她希望当日便是结束,此后再无交集便好,只当一切过去。可这事与他千丝万缕的关系,使她不得不再想起那冷如寒铁的身影。他是线索,他一定知道,找到他接近他,才有可能找到父亲被陷害的证据,证明父亲的清白,一切才有转圜的余地
但她对他一无所知,又是一条断掉的线。毫无头绪,几乎无进展,留给她的时间还有多久呢?父亲还能撑得住么
这几日,她时常会梦回幼时梦到家人,她想知道父亲现在可还好?能接触刑部案件的唯有朝廷官员,而名门贵族最喜欢花街巷柳吃喝玩乐,那么京城有名的平康坊是最快能接触到权贵的地方,那里都是些找乐子的有身份的人,最容易打听宫内消息。她打算去平康坊找条路子。那是她以前做崔家二小姐的时候从未去过的地方,那里鱼龙混杂,也不适合闺阁女子出入,更何况他是丞相之女,家规森严绝不允许。听哥哥也听别人说过:不论是商贾还是朝官显贵都喜欢去那儿找乐子,那里的的女人和外面的不一样。
扮了男装来到平康坊,门口的女子热情招呼她,身上脂肪味极浓,精致的的帕子在她面前上下飞舞,女子在前面为她引路,一个年纪大的女人,她看大概是老鸨,进见来了新客,立马迎上来,花枝乱颤得说道
平康坊老鸨这位公子好生面生啊,可是第一次来这儿
崔贻舒嗯,第一次,第一次
崔贻舒刻意压低嗓子发出厚重的声音,几乎以假乱真。她一见这场面实在有些懵,拘谨得回应着,一进来眼光就四处打量,尽量应对着,思索着如何着手打听消息
平康坊老鸨那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这样才好安排合您胃口的
崔贻舒都行,
话刚出口,她又觉得不妥怕露出破绽显得心不在焉,便接着说
崔贻舒抚琴跳舞最好的
老鸨打量了他一阵,满脸堆笑的朝她说
平康坊老鸨有当然有,我们这儿琴棋书画精通的都有,不过这……这雅妓每人每日服侍客人有限,都有预约,所以这价肯定高。公子若是今日要点,得看姑娘们的时间,那还得更高,不过银子到位,一定包您满意
语罢笑意不减,手扇扇子等着眼前公子的回应
崔贻舒才想起自己身上只剩十两银子,住客栈都捉襟见肘,这可咋办?现在这老鸨直愣愣得盯着等她回应,她有些慌了
她有些尴尬得陪着笑回道
崔贻舒你看我这手头有点儿紧,有没有价格低点的
老鸨瞬间变了脸色,直接耷拉着脸,对她说
平康坊老鸨你当我们这是哪儿?还给你讲价还价的。你也不在京城打听打听,我许妈妈是几号人物,何来讲价一说。没钱来这种地方?
平康坊老鸨今天来个想吃白食的,真晦气
随后对着旁边的小斯甩个眼神示意
平康坊老鸨柱子,带几个人给我打出去
接着,领头的打手拿着粗壮的棍子朝崔贻舒并步走来,身后跟着三个壮汉。崔贻舒见这阵势吓得腿软了,她尽力掩饰慌张,故作镇静面不改色得说道
崔贻舒我不是没钱,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两个壮汉就已将她双手缚住,向门外抬去,另两个壮汉分别抓着头发和领口上去准备开打,手一用力头上的发冠被扯掉,头发散落的那一刻,众人都愣住了
平康坊众人居然是个女子……
崔贻舒发现自己暴露了,害怕被人识出是崔家二小姐,后来发现众人并未提及崔家,才想起自己的五官已不同,大家并未认出,只当是普通女子,她由惶恐稍微松了口气。见众人一言一语,心想今日是办不成事了,正打算甩开打手趁乱逃走,老鸨却大声喝道
平康坊老鸨原来是个女子,想跑,没那么容易
平康坊老鸨女扮男装到我这闹事。给我把她拦住,带到后院
此时坊里几个公子哥儿凑上来调戏似的说
权贵公子哥裴鳞既然是个女的,许妈妈可要怜香惜玉些,别伤了打了细皮嫩肉的
众人听了哄笑着。崔贻舒可没受过这屈辱,瞬间怒气上涌,上去给那起哄的公子哥儿抬手就是一巴掌,一下子笑声骤停静得吓人,巴掌声清脆响亮。那公子哥反应过来,回头就上来掐住她的脖子,怒不可遏道
权贵公子哥裴鳞你是不想活了么,敢打我
他面部狰狞,手狠狠攥紧崔贻舒的脖子,青筋暴起,手指不断用力,已掐得她喘不过气面红耳赤,求生欲让崔贻舒伸手拼命想扣开他的手掌,可是已越来越使不上劲,她感觉到窒息甚至意识也开始飘忽
正当这时传来一声
唐资王李谦住手!
崔贻舒在窒息感中听到声音,朦朦胧胧,只觉得浑厚有力。如果再晚上几秒,崔贻舒就天人永隔了,“死”对她来说或许是种解脱,但家人蒙冤入狱,让她更强的求生欲爆发。接着脖子上的窒息感消失了,她不停的咳嗽,大口的呼吸,缓过神儿来才听见他们的对话
那位公子哥正向一人行礼,那人身形颀长,眉目温润,头束嵌玉银冠,身着一件蓝色云翔锦服,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玲珑白玉腰配,显得文雅又气度非凡。一看就非普通人。
权贵公子哥裴鳞参见资王殿下
唐资王李谦原来是司农少卿裴大人的公子裴鳞,不用多礼了
唐资王李谦方才我见这女子冒犯裴公子,惹了裴公子生气,实在不应该。可这地方如果闹出人命怕是不好。小小教训一下便罢了,且让他们自己收拾去吧。你说是吧
裴鳞虽心有不甘,也只得忍下这口气,毕竟眼前是王爷,不好得罪,自然也不好再去追究落人话柄
裴鳞瞥了一眼那女子,愤愤地不甘心。可王爷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得强装大度地应道
权贵公子哥裴鳞王爷说得是,在下当时气急,失礼了
资王见裴鳞如此说,便转头示意随从。随侍范宇抱拳授命,随后大步走到崔贻舒面前,说道
资王随从范宇今日你冒犯裴大人的公子,本该小惩大诫。而裴公子身份尊贵不与你计较。你且莫再纠缠
崔贻舒听罢,震惊之余垂下眉眼。其实也很想快快离开。不过这次没白来,他看得出资王气度不凡,有权有势,定能帮到她。只是如何能取得他的信任呢?
此事告一段落,众人意犹未尽的散去。平康坊又恢复了平日的嬉笑谈闹、声乐酒色。只是老鸨并未打算放过这女子,敢来她的地盘闹事,她怎会轻易放过
崔贻舒被几个壮汉带到后院儿绑住手脚塞住嘴巴发不出声。等老鸨来处置
老鸨在前厅招待好贵客们后,来到后院,甩着手里的鞭子,冷冷得说
平康坊老鸨你呢,今天来我这儿闹的鸡飞狗跳想怎么解决一下?
平康坊老鸨我也不为难你,你若能让我满意,这事儿便了了
崔贻舒动弹不得,看着她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七八分,她使劲的摇着头表示抗议
老鸨见状,不慌不忙接着说
平康坊老鸨你若不想,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 让人拿着五万两银票来赎你,第二条,留在这儿学着接客,侍候好了好吃好喝金银首饰都少不了你。可若不听话给我得罪了贵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鸨抬起手摆弄着新修的指甲,驾轻就熟得接着说
平康坊老鸨你好好想想。我可没那么有耐心,最多两个时辰,给我答案
老鸨离开之前,又甩了一句话给她
平康坊老鸨这儿可不比外面,进来容易出去难。别想着逃跑,京城这地方我比你熟
崔贻舒被带到三楼的一个单独屋子里,周围没人,门窗紧闭,看来是这里专门锁不听话的姑娘用的。崔贻舒虽然害怕,但并不慌张。她考虑过,虽然他极度抗拒这里的气氛,不过这儿也许是能最快接触到达官贵族的地方,今日见到资王,她感觉如果能取其信任,找证据或见父亲就近在咫尺了
所以她心里已拿了主意。她犹豫,接下来在这里该如何应对
两个时辰后,门口响起脚步声,开锁声,接着老鸨进来问
平康坊老鸨怎么样?说吧,你选什么
崔贻舒还在犹豫,可如今已没了退路,京城中家都没了,没人可以来赎她,她只能破釜沉舟赌一把
沉默许久,老鸨耐心渐失,摆弄着指甲,看样子打算喊人来收拾她。崔贻舒忽然开口,冷冷地应了
崔贻舒我 选 第 二 条
一字一顿,非常清楚。老鸨很满意地笑了,像是意料之内习以为常的事情
平康坊老鸨很好,识实务者为俊杰。我本以为你是个不开窍的丫头,没想到这么快就想通了。也省的我再费力教训你。
话锋一转,老鸨严厉地说道
平康坊老鸨既然你留下,那就要守规矩,别给我惹麻烦。来这儿的人都是你惹不起的,乖乖听话。把他们伺候好了,自然锦衣玉食少不了你的好处,但若你得罪了他们,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学得快些就少吃些苦头,时间久了你自然明白,我也不必多说
突然崔贻舒又开口说道,这次语气更坚定
崔贻舒我可以学,不过
她顿了片刻
崔贻舒我只卖艺不卖身
老鸨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平康坊老鸨哈哈,来这儿的都是这么说的。一开始还有些清高。可你以为来这儿了还可以自诩清白吗?至于你卖艺还是卖身,就看你的本事了。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平康坊老鸨我这不问出身。你叫什么名字
崔贻舒想起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随口给自己编了个名儿
崔贻舒庄羽竹
老鸨听了皱眉道
平康坊老鸨太素净,不好,以后就叫金羽吧
接着老鸨熟练安排,流利又自如得说
平康坊老鸨一会儿有人带你去换衣服,把自己收拾收拾,胭脂水粉都有。晚上准备接客,我这儿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