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之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魏族长不必动怒。魏二姑娘确实天资聪颖,能巧妙化解危机,可妖力微弱也是事实。
“不如这样,此事暂且不定,待十大家族会议,商讨出一个合理的方案。您看如何?”
所有目光聚焦在声源处,说话的是当今大国师,同时也是雪狼族嫡次子,现任妖王的亲弟弟。
魏怀清:‘我乖,男三这么快就出来了?’
魏枫寒沉吟片刻,点头同意:“好,希望国师大人及诸位族长不负我女,不负我青尺蛾族。”
“自然。”大国师笑语。
他的目光落在魏晋宁身上。
他的位置与她相隔不远,仅几步距离。上前两步靠近魏晋宁,笑容更加灿烂:“在下许晓,二姑娘可还记得?”
魏晋宁退后两步,身子向后倾斜:“自然识得。当朝国师,通晓天下事,妖王陛下的胞弟。慧名远扬,想不知道都难。”
许晓亮晶晶的眼眸瞬间失去光泽,一闪而过的笑容泛着辛酸:“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也正常。也罢,此事急不得。”
“魏族长,许晓现在回去通知陛下召各家族商议,先行告退。”
行完礼,许晓又看着毫无反应的魏晋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必担心。”
魏晋宁不着痕迹地把头抽回,微微躬身作揖:“国师大人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许晓离开后,众妖仙也都纷纷散去。在场只剩魏枫寒和魏家两姐妹。
“清儿,你与这逆女今日又是闹的哪一出?”
魏怀清似是早就知道魏枫寒会向她发难,神情轻松地回答:“父亲,女儿不过略施小计,帮二妹妹惩罚那没分寸的堂兄,顺便为父亲挣回面子。仅此而已。”
魏枫寒审视两姐妹,衣袖一甩:“哼!打闹也要分分场合,今日若不是国师解围,我还不知能否保住你们。”
笑死,这事就算没有许晓帮忙,最后也只有她魏晋宁会被为难,干魏怀清何事?
‘臭老头少在这装慈父。赢了又怎样?你不还是觉得是我没用。’
魏晋宁心里说不出的苦闷,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向他请罪:“是女儿不懂事,学艺不精险些致家族蒙难。父亲要求的三日跪罚女儿不会少,这就去祠堂忏悔。告退。”
随后转身,快步向祖祠行去,完全不给身后那对父女反应的时间。
魏枫寒望着魏晋宁离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他这个女儿是几个子女中资质最好的,一直刻苦修炼,性子也与现在完全不同,如烈日骄阳般炽热耀眼。
在她母亲被刺遇害后,一切都变了。
她变得沉默寡言,荒废修习,整日散漫成性,彻底沦为族中笑柄。
而他也伤心夫人离去,又见她如此糟践自己,心底的心疼被厌恶淹没,导致如今这番局面。
魏枫寒皱眉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强盛的怒火瞬间将其吞噬,让他此刻烦躁无比。
“父亲,”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魏怀清收起嬉笑,一脸严肃,“为何只罚妹妹不罚我?方才我目无尊长地胡来,理应与妹妹同罚。”
魏枫寒审视着这个看上去乖巧懂事的大女儿。
平日里两个女儿的恩怨他也略有耳闻,不过一直没有闹得太大,魏枫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多加管制。
今日之事着实过火,他轻叹一口气:“去吧。”
魏怀清欠身行礼,抬脚刚要离开,又听他道:“一日便可。”
“父……”
“备些好的吃食给宁儿,她身上还有伤……别真跪死在祠堂,先祖们都看着呢。
“清儿,为父之前从没插手你们两个的事,但姐妹之间总不该一直僵着。”
“……是。”
魏怀清面上乖顺,心里却是一通发泄:‘用你说臭老头?迟来的感情比草都轻贱。’
祖祠内——
魏晋宁一改往日散漫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跪在先祖的灵牌跟前。
在她正前方的,是她母亲的牌位,魏妻何氏毓婷。
‘娘,女儿如今不知该怎么做了……’
在魏晋宁陷入思维怪圈时,祠堂外妖仆的议论声飘入她耳中。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还用问?定是在武会上胡来被罚了呗。”
“哎,我听说二姑娘借着巧劲儿赢了二老爷家的小公子。这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不过也算胜之不武。瞬公子前面打了那么多场,肯定也是筋疲力尽,这才被二姑娘打败。不然照她那三拳两脚的功夫,哪里伤得了瞬公子?”
“也是。我还听说老爷想让二姑娘上任妖王啊?”
“那不过是个幌子,想通过拿捏她掌权。二姑娘姑且算个……捡漏的妖王?呵呵呵……”
“哈哈,你真是会说笑。”
堂外低声细语的议论如针般扎在魏晋宁心上。她只觉胸口又闷又痛,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是啊,父亲想拿她当傀儡妖尽皆知,她不过捡个漏,没什么可神气的。
她还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没过多久,魏晋宁纷杂的思绪又被一道严厉的呵斥打断。
“你们当真是在府中活得太过滋润,忘了谁才是主子!碧霞,将她们领去盥洗室刷恭桶。
“另外,每月月俸减半,省下的钱存我姐妹户头上。我倒看看,谁还敢背后嚼主子的舌根!”
碧霞恭敬照做:“仆领命。”
‘那倒霉催的长姐来了?她来做甚?’
魏晋宁慌忙抹了抹湿润的眼眶,安安静静地跪着。
“都听到了?”
魏怀清走到她身边,跪在旁边的蒲团上,将手中提着的食屉放在中间。
“主母,我来看您。”
魏怀清在魏晋宁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朝何毓婷的牌位结结实实磕了三下。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魏晋宁收回视线。
“妹妹这话真叫姐姐宫寒,”魏怀清边说边打开食屉最上层,“自然是给妹妹送饭。”
“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里面下毒。”
魏怀清探入屉中的手一顿,随后拿起一块糕点,眼神冷了几分。
“你不必对我这么大敌意。我也是来罚跪的,怕你饿所以带了豆糕,你若信不过也可以不吃。”
她将糕点送入口中咬下一半:“你那小徒弟和小仙君我已安排在府中住下,不必挂心。”
魏晋宁沉默片刻,还是问出口:“绿豆的?”
“嗯。”魏怀清专心吃东西,随意回了句。
临了,魏晋宁还是伸手拿起一块,和魏怀清一同沉默着咀嚼。
一盘糕点被清扫而光,魏怀清盖好盖子,继续跪着。
最终打破安静的是魏晋宁:“你真要在这跪一日?”
“不然呢?”
“照老登疼你的劲儿,你不必受这罪。”
魏怀清沉默片刻开口:“是我要求的,只不过老头将三日减为一日。他嘱咐我后两日给你准备些养伤的吃食。”
又是一阵沉默。
很明显,双方都尴尬地在用脚趾抠地。
“你药吃了吗?”魏怀清没话找话。
“似乎忘了,现在吃。”
出乎意料,魏晋宁给了她回应。
待她吞下药丸,魏怀清开口:“你知道的吧?我不是魏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