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的脸色难看的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在异调局还是E.A.SOG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一条潜规则:如果两名特工的字母级别相同而两名特工分属总局与分局的话,则不论数字级别,以总局特工为准。这条规则一直以来为所有特工所默认,这也是为什么Allen在陶鹤白出示证件时那么漫不经心。这条规则给予了这个年轻人一种无可比拟的优越感,让他忽视了这条规则并没有明文写出。
潜规则终究是潜规则。当陶鹤白真的用自己高一级别的身份向他下达命令时,他是不可违背的。
陶鹤白有些好笑地看着Allen扭曲面目上因愤怒而略略缩小的瞳孔。
“请吧,E先生。”她礼貌地说道。仔细听的话,这话里掺杂了点儿恶趣味的嘲讽。
Allen显然是捕捉到了这些许嘲讽,本就气得五花十色的脸猛地涨成了猪肝色。
接陶鹤白的商务车还停在她身后。在原地定了几秒钟后,Allen“砰”一声拽开车门,面部肌肉抽搐着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嗓音低沉地说道:“陶小姐,请。”
车子从向前开去,Allen的视线却仍旧黏在车尾,带着一种冷血动物般的阴狠残忍。陶鹤白没有回头看,只是盯着跃动的蓝色荧光发呆。
路程大约过了一半,发呆了许久的陶鹤白突然清醒起来。她用手在腰带上摸了一圈,没摸到什么东西。接着,她把西装外套脱掉,数了一遍两边袖口的扣子数,发现一样。她挑了下眉,似乎有些困惑。她盯了一会儿那两排扣子,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最末尾的两个,满意地笑了。她将那两个扣子拿了下来,就像对待那个定位器一样,卸掉了它们的电池。
不知道那位Allen.E先生会不会气到疯掉,陶鹤白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
商务车停在五局办事处门口,大门上写着巨大的“Office of Bureau Five”。她把公文包握好,轻轻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这次没人来迎接她,陶鹤白反倒觉得这样更好。前台没有人,只有AI荧光球在黑色的底座上浮动——但是它是红色的,流光溢彩,像雪山下的篝火。陶鹤白觉得它要比车上那位同行高级多了。
“你好,”陶鹤白抽出任务书,将纸张边缘的扫描区放入AI底座的凹槽中,“这是我的任务书。”她对着那个小火球微笑。
“您好,”火球一下停止了运动,“审查AI火精灵竭诚为您服务。已切换至普通话。开始扫描。”几秒后,任务书被吐了出来,“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
陶鹤白拿出自己的证件,照例放进凹槽中。“审核通过,”火精灵平板的声音传出,“瑞典斯德哥尔摩第五分局办事处欢迎您,第七分局S2特工,陶鹤白。”
陶鹤白心情愉悦地收好证件和任务书,修长的手指抚过火精灵重新动起来的火焰似的光芒,轻轻说了声谢谢。那团光球害羞地抖动了一下,比之前更红了。
正当陶鹤白准备坐电梯上楼时,一个人影拦住了她。“陶,好久不见,”一个热情的女声从她斜前方传出,“你看起来比上一次我们见面时更美丽了。”
陶鹤白惊讶地抬起头:“Absinthe,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身材高挑的性感女郎一手揽住陶鹤白的脖子,一手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高跟鞋细跟踩在地上发出“咔”一声脆响:“哦我亲爱的陶,你连我升到S1都不知道吗?”艳红的唇吐出一股烟雾。奇怪的是,香烟的味道并不呛人,而是泛着一股海军上将玫瑰的浓郁甜香,令人迷醉。女人将丰满的胸脯紧紧贴上陶鹤白的肩膀,血珀般的眼珠定定看入她的蓝色眸子,有一种微醺般的轻佻与放浪。她开口,暧昧的气息吐在陶鹤白耳旁:“怎么,你不想看见我?”
又来,陶鹤白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女人化名艾波辛斯,英文Absinthe(意译苦艾酒),现年33岁,中意混血,真名至今无人知晓。对于异调局高层人员来说,艾波辛斯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她强大、魅惑,像红酒上熊熊燃烧的蓝火。然而对于陶鹤白来说,此人不仅戏精,情绪还极不稳定,一见到她还喜欢发动螺旋缠绕技能,让陶鹤白每次都为如何守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头痛不已。
“第一,你没有告诉过我你升官的大好事;第二,我没有不想见你,”她推开艾波辛斯近在咫尺的妖冶的脸,“第三,我是来找你批文件的。”
“没劲,”听到陶鹤白的最后一句话,艾波辛斯立马从她身上弹开,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见一次就是聊公事。走,跟我上楼。”
也许是因为五局所负责的事情与犯人的审讯与收押有关,整个办事处的风格黑暗压抑。不过,这也让艾波辛斯一身红艳的装扮显得格格不入。陶鹤白有些奇怪的上下扫了她一眼,问道:“八局怎么舍得让你来这儿做五局办事处的负责人了?”
“哦,你说这个,”艾波辛斯又抽出了一根她的玫瑰香烟,看到电梯里的烟雾警报器后又悻悻放下,“我在搜集情报的时候手段有些开放,他们觉得我不太适合八局的工作。”
陶鹤白瞟了她一眼,暗自思忖这个“开放”恐怕和真正意义上的开放不太一样。
情报工作是一个细致严谨,不能过分张扬的工作。在个别情况下,艾波辛斯的外形条件和手段会格外有效,但她的毒辣和内心深处潜藏的疯癫还是更适合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犯人。新的社会秩序下,人权变得更加受重视,但也就是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而已。
而艾波辛斯,从来都是半只脚踩在黑暗里的。
初识这个女人时,陶鹤白的第六感尖锐地发出警报,警告她这个女人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危险。甚至她曾一度认为此人是不是与黑手党有什么联系。后来才渐渐相信,这个名为苦艾酒的绝色女子,是一个可以百分百交付后背的人。
电梯伴随“叮”一声提示音停在三楼。艾波辛斯率先走出电梯轿厢,细高跟敲在地上,在空荡的走廊里发出空洞的回响。走廊墙壁上贴着光滑的黑色瓷砖,脚下也是黑色的大理石,昏黄的灯光像是命不久矣一般微弱地亮着。
“这灯还不如没有,una massa di rifiuti che non vuole altro che risparmiare denaro(一群只想省钱的废/物),”艾波辛斯“咔哒”一声点上烟,“老娘烟头上的光都他/妈比这亮。”
那股馥郁的玫瑰香又弥漫开来。
“又开始了,”陶鹤白瞥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随地大小骂的毛病?”
“Quando imparerete il testo Italiano,mi sbarazzerò di questo problema(等你学会意大利语,我就改掉这个毛病)”艾波辛斯向她抛了个媚眼,“加油吧美丽的东方姑娘。”那表情,绝对会让任何一个听不懂意大利文的人猜测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在调情。
不过就陶鹤白来说,她猜都能猜到这货不会说什么中听的话。
眼见要走到艾波辛斯的办公室,陶鹤白从公文包里拿出任务书:“帮我签个字。”
艾波辛斯将烟叼在嘴里,烟雾朦胧了她的眉眼:“嗯?916?你要见她?”
陶鹤白点点头:“签一下,然后帮我派个车,把我送到那个精神疗养院去。”
“总局找人拦过你一次了了吧,”艾波辛斯拿出一支笔开始签字。她的眼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从迷离慵懒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变得晶亮摄人,“我很好奇一件事,路放虽说是唯一幸存的KC前高层人员,从她嘴里套情报自然是最方便的方式,但是八局也不是完全没有能力从侧面迂回寻找情报,”她放下笔,抬头,直视陶鹤白,“说句不好听的,赵佑兰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她这个精神不稳定的小疯子呢?”
“我觉得她不相信路放真的疯了,我也不信。”陶鹤白平静地说道,“五局应该是采取了某种保护措施,所以从她嘴里能问出的绝对不止军火商和财阀这么简单。”
艾波辛斯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认同了这种说法,眸中的光芒敛去,整个人的气质又泛起了得微妙的风尘感。
见陶鹤白要走,她把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我建议你再待一会儿。”
陶鹤白把任务书收回包里:“不了,做完任务改天来看你。”
艾波辛斯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尽管无人看到:“我有一些在八局时搞到的916的情报,想听吗?”
陶鹤白顿住脚步,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