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21 瑞典 斯德哥尔摩 2070.1.1
黑色商务车里灯光昏暗,一个代表车内AI的蓝色荧光球在前方幽幽跳动着。陶鹤白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了一个定位器。她把这黑色小动东西的电池卸了,握在手心里。
无人驾驶让车内环境更显安静,这也给了陶鹤白更多的思考空间。有很多时候她都会觉得造化弄人。
她今年29岁了,到大年初一时她就会进入三十岁的行到。七局人人都说,她陶鹤白是赵佑兰捡回来的干女儿.可怎么捡的,哪里捡的,没人知道。
陶鹤白突然想点一支烟,一摸口袋,想起自己早就戒了。
2040年,也就是陶鹤白出生的那一年,是联合国解体的第五年,世界能源与科技危机战争爆发的第三年。同样,也是Killer Class的鼎胜之年。
战争伊始,大部分国家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最多搞个科技封锁。然而不知何时起,地球上能源聚集地开始被大规模进攻,进而引发连锁反应:高精尖人才被暗杀、政府要员被绑架,国家首脑被控制,甚至意外死亡。
也就是这个时候,Killer Class应运而生。
创始人菲尔·拉鲁是一名雇佣兵。他在全世界范围内搜罗孤儿进行封闭训练,最终创造出一群恶魔,他们也许长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少年面孔,可下一秒,他们就会掏出枪与匕首。
很不幸,陶鹤白被选中了。
那时,他们那一批孩子的训练官是拉鲁的养子,安德鲁·尤里希斯。许是天性使然,陶鹤白在对战中给其他孩子的最后一击总是显得孱弱而过分善良。于是乎,尤里希斯给她取的名字是Naive(天真)。
KC成员可能受雇于任何一个国家,可能暗杀任何一个人,比如安德鲁·尤里希斯。陶鹤白九岁那年,他杀了自己的养父拉鲁,带领骨干成员撤离后炸毁了KC总部,上随后赶来的异调局扑了个空。
异调局在最开始时只是一个民间组织,名叫Protecters,其主要目标就是消灭KC,组建地球联盟。
陶鹤白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赵佑兰的情形。
对于一名杀手来说,天真是一种劣性基因,因此Naive这个名字带有一种恶趣味的嘲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尤里希斯在大撤退当日留下了陶鹤白。
他诱哄,威胁,欺骗的话深深印刻在陶鹤白的心里。
"杀一个Protecter,就一个,我们就回来接你。"
于是她选择了看似形单影只的赵佑兰。彼时的赵佑兰尚还年轻,2049年的她与如今的路放一般年纪。她保持着警惕,以一种面对成年敌人的方式制服了陶鹤白。
后来发生什么,她就记不太清了。她似乎是被电子手铐铐着带回Protecters当年的总部的。不断有人来问她问题,却也没人亏待过她。那段时间,她甚至觉得在Protecters的监狱中关着要远好于在KC的日子。
她曾听见赵佑兰和什么人大吵了一架,然后她的手铐就被摘掉了。
在Protecters的最后一个晚上,是赵佑兰对她进行的审讯。一些常规问题陶鹤白早已忘却,能记住的是那番从此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问话。
年轻的赵佑兰放下笔和审讯记录纸,平视着幼小的她:"安德鲁为什么叫你Naive?"
陶鹤白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赵佑兰:“因为……因为他说我这辈子都学不会杀人,也别想被选中出任务。”
赵佑兰了然地点点头:"那你杀过人吗?"
"没有。"陶鹤白再度低下头去,"可我杀过小动物。"
"你喜欢杀掉它们吗?"赵佑兰再次抛出一个极为残忍的问题。
陶鹤白沉默着,缓缓摇了摇头。
赵兰佑微笑了一下:"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就结束。你想去孤儿院吗?或者你叫它福利院也行?"
陶鹤白为又摇了摇头:"那个地方,和KC有什么区别吗?"
第二天早上,她就被带上了车,与赵佑兰一起回了家。
回忆到这里被打断,因为陶鹤白感到车子停了下来。一个高鼻深目,身穿笔挺黑西装的年轻人帮她拉开车门。见陶鹤白没有下车的意思,他微笑了一下,拿出证件,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我是总局S3特工。请问您是第七分局S2级特工陶鹤白吗?"
陶鹤白的神经在听到"总局"二字之时猛地绷紧了。她不动声色地抬眼将他的证件扫了一遍。
NAME:Allen E.
POSITION:Agent
LEVEL:S3
"谢谢,"陶鹤白扶住车门迈步下车,顺手掏出证件,"七局陶鹤白。"
Allen看也没看那个黑色的证件本,只是脸上笑容更盛:"那看来我没有搞错。请问您是来探视916号嫌疑人的吗?"
陶鹤白从包里摸出任务书,把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面伸到Allen面前。Allen 举起手来想要接过,陶鹤白却像没看到一样,又把任务书拿回来了。任务书上的“七局S2陶鹤白”几个字只在Allen面前晃悠了一圈,就又消失在了陶鹤白的包里。
Allen并没有生气,脸上也没有任何尴尬的表现。他十分体面地收回双手放在身体两侧,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人工智能般的模式化微笑:“916号嫌疑人是一位非常重要的犯人。虽然已经快没什么用了。”年轻男人的嘴角在说这话时微妙地上翘,眼珠在眼眶中振颤了一下,滑向陶鹤白那一侧,又迅速地滑了回去。
陶鹤白装作没有看见他表情的变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皮绳,将纷乱的发尾束在一起。扎完头发后,她将双手迅速放回自己的公文包上,开口问道:“斯德哥尔摩的五局办事处在哪?”
Allen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但是身为总局特工的素养让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无法掩饰的杀意:“陶小姐,916号嫌疑人的情况十分复杂,恐怕五局无法为您提供您所需要的证明。”
言外之意,总局早已垄断在路放这件事情上的所有权限。
其他人,比如文向民,可能就会选择听从这位Allen E.先生的建议,从总局方面走完所有的程序。
但是他遇上的是陶鹤白。
对于陶鹤白来说,赵佑兰交代的事情,她总有办法完成。
“不好意思,”陶鹤白将自己帕拉伊巴般淡然的蔚蓝色双眸对准Allen的深棕色眸子,“我刚刚问的是,斯德哥尔摩的五局办事处在哪?”
他们就站在斯德哥尔摩总局办事处门口。Allen的面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陶小姐,我刚刚已经和您说过,路是整个异调局的重要人物,她所提供的情报应该由整个异调局共享。”
太难为他了。陶鹤白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难为他要一直保持冷静了。
但是她不能让步。
“Allen,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局负责犯人的审讯与收押,”陶鹤白笑了,这是她自降落瑞典后第一次笑,“总局有权调阅路放的档案,但却无权为我提供审讯证明。你的证明,充其量只能让我在病房外的玻璃窗边看916号两眼。”
“先生,我说的没错吧。”陶鹤白又补了一句,左边嘴角挑了挑。
Allen的脸彻底黑了。那种笑容消失了。半晌,他才咬牙切齿地说道:“陶,总局要为每一位特工的生命负责。路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疯女人,而且她的精神状态也不足以支持审讯工作。我不能放任七局的骨干成员去冒这个险。”说到后面,他似乎又找到了什么奇特的信心,笑容又回到了他五官深邃的脸上,带着几分难以压抑的戏谑与嘲讽。
还是太年轻了啊。陶鹤白在心中叹了口气。
冬日夜半瑞典的风呼呼吹着,松树上的洁白树挂被总局办事处明亮的灯光染成了金色。Allen满眼志在必得,似乎他已经看到了陶鹤白服软的样子。
两人之间静默了几秒钟。
终于,陶鹤白开口了。
“你有认真看我的证件吗?”
Allen的脊背猛然挺直了。
“我以七局S2特工的身份命令你,总局S3特工Allen E.”她轻微偏了一下头,沉静的眼眸不起波澜。
“带我去斯德哥尔摩的五局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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