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断崖边,她一袭玄衣,衬的她那头白发愈发明亮。
“郁楚,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师祖待你那样好!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吗!”那名白衣男子气的微微发抖,拳头紧握,双目死死盯着那名跪着的女子。
“呵…证据确凿…”郁楚喃喃道,她又何尝不痛苦呢,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师傅,死的不明不白,这杀人犯的帽子还落在了她头上。
郁楚跪在那,萧萧木叶飘落在她肩头,一袭玄衣仿佛与这漫漫黑夜融为一体。
因为她太安静。
因为她太冷。
又是那种从骨髓中漫出的冷漠和疲倦。
“果然妖就没有好东西!当初怎么劝长老她都不听,一意孤行,养虎为患!要不是丢我们雀翎门的人,非得把你送进督灵办不可啊!”又一白衣男子怒道,他用剑指着郁楚,那怒气仿佛下一瞬就要把她生吞活剥。
“让你自己跳崖已经是给你最体面的死法了,不要不识好歹了。”
“赶快去死吧!妖本就不该活着!祸害人的东西!”
“让她白吃白喝这么些年我们雀翎的粮,不知回报的东西!反而…反而…唉!”
郁楚静静听着这些咒骂她的话,其实这些话早就让她习惯了,从她来到这雀翎门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听了个遍,她默默朝人群中望去,寻找着曾经关照她的师兄,四目相对,郁楚眼中闪过一丝期盼,后者却只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师兄……”郁楚的心又刺痛了一分,想必他已经并不想认我这个师妹了吧。所有人都在让她去死。
也许我真的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吧?从出生那刻起,就是一个错误。
师傅…徒儿无能啊,没有机会找出真凶为您报仇雪恨了。
郁楚闭上了眼,任由身后的那群人上前拽住她的头发,一脚又一脚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死了也好。郁楚心想。
落下悬崖的一瞬间,郁楚嘴角弯了弯,终于,结束了吗,惨淡的十五年。那日复一日痛苦的生活。
郁楚眼前闪过了走马灯。
雀翎门掌门人陈攸,在那个漫天飞雪的日子里,把还在襁褓中的小郁楚带回了门派,细心用灵术为她遮掩了天生的白发,她未曾告诉任何人小郁楚半妖的身份,她手把手教小郁楚认字,读书,习武,师兄也待她如亲妹妹一般,有什么好吃的也第一时间带给她一起吃。
“楚儿!快来,看师兄又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啦?”陈执声笑着朝郁楚招招手,郁楚闻言眼睛一亮,快步跑向陈执声,“嘿嘿师兄,我闻闻...嗯...这么香....我猜是烧鸡对不对!?
陈执声闻言轻笑道,“我们阿楚真厉害,这就猜到了”
“嘿嘿我要先吃鸡腿!”
……
那年郁楚十岁,不小心在门派众人面前暴露了天生的白发。
“她是妖吗?哪有人生来就是白发的?”
“她不是长老亲自带回来的吗?怎么会...
“妖族余孽?怎么还活着?……”
……
“这是本座一手带大的孩子!本座亲自教她读书做人!何时轮得到你们来说三道四了?还是说本座年纪大了,这掌门之位坐不得了?”
“没事的阿楚,妖也分好妖和坏妖,咱们阿楚那还用说?
陈攸面上带笑,温柔的抚去郁楚流下的泪,
“为师是在一个雪夜捡到你的,你当时还特别小一只呢,乖乖躺在那个篮子里,不哭也不闹,看见我就咿咿呀呀的挥手呢,咱们阿楚呀,从小就乖,讨人疼呢!”
……
一轮明月在淡青色的夜色中漂浮,淡淡的夜雾弥漫开来,悄无声息涌向四面八方,雀翎门众人望着郁楚坠落的断崖边,远处的劲松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怪鸟的叫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色显的愈发可怖。
“好了,都散了吧,我早已封了她的脉,从这落到下面的再冉林,必定尸骨无存。”为首的那名白衣男子长袖一挥,愤然离去。
其余的雀翎门弟子见状,也不再多待,怕沾染上晦气,也都纷纷离去。
夜色中的陈执声,没人注意到他一直站在那里,他双手微微发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可感情用事,自己是雀翎下代掌门人,不能乱了阵脚。
没用。(╬ ̄皿 ̄)
陈执声咬了咬牙,还是驾着轻功朝山下飞奔去。
夜色太深了,陈执声在这再冉林转了一圈又一圈,找了一遍又一遍,额头早已渗出点点汗珠,沾湿了他的鬓发。
“阿楚...你在哪呢...师兄找不到你了啊...”
陈执声墨黑色的眼眸中早已蓄满了泪水,视线模糊一片,嘴唇嗫嚅,“娘...阿楚...你们就这样把雀翎交给我了吗...我怎么才能做到...”
陈执声颤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抵挡不住那悲伤的蔓延,他无法再忍受这般窒息的痛苦,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他的心脏,他的步伐沉重又缓慢,长叹息以掩涕兮,只能又返回了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