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京,宫外长街。
苍穹明净,万里无云。日光逸照于人潮如织的长街,百姓们照旧为生计奔忙。这于许多人而言,不过又是平凡的一日。
侍从主上,到了
不疾不徐的一架车舆行至宫门前停下。轿帘被扇子轻轻掀开。帘下走出之人,面容清新俊逸,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天成。
闲雅郎君,风仪如画。
等待侍从通报时,一身白袍黑衣的沐安郡王立于高耸宫墙下,看着那墙角裂隙中长出的一丛杂草,正漱阳摇摆。
不时鱼贯而出的宫人低头向他行礼。沐安郡王看不清他们每个人的面孔,只能望向他们身后那条幽深的宫邸长道。
沐安郡王那就有劳带路了。这去玄德殿的路,本王实在陌生。
一步步踏上洒满日光的玉阶,长之上是正准备离宫的三两朝臣。一位两鬓斑白的大儒看向迎面而来的他。
大儒这不是宣……少卿
被唤之人停下脚步,向着大儒浅笑颔首。
沐安郡王久违。
两人交谈了几句,便客气别过。大儒身边的人回头望向那道远去的背影轻声问道。
官员董老,方才那位是……?我这刚调入京,见谁都眼生得很。
大儒那是宗正寺少卿,沐安郡王—宣行琮。
官员就是早两年奉命去海岘封赐新帝的沐安郡王?郡王这辈分倒是不小,听说他是景高祖十三十三世孙。
大儒宗室之事就莫妄议了。大宗正年事已高,他帮着处置宗族事宜,原是最得力的。不怪你不识得,他本就少在朝堂路面。
大儒以后官场打交道,叫他官职或者宣大人吧。
官员多谢董老提点。只是……不都传这郡王反朝时染上了顽疾,一直避人养病?如今看着这是大好了?
大儒这内里情由老朽也无从知晓。权当是……大好了吧。
大儒眯起眼睛,晃晃悠悠继续向宫外走去。其余官员不敢应声,只埋头向宫外走去。
烈阳肃然如降天成,玄德殿飞檐之下明暗分界。那人立于此间,撩袍叩首于冷硬阶石之上。
宣行琮臣宣行琮,特来复命!
雁鸟长唳,鸣越千门。
十日后,深夜宣京街头。
子时已过,夜天云淡。一架车舆从宫中低调行出。
宵禁的街头空无一人。昏暗的风灯在寒风中晃动,突然几阵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打破了夜的死寂。
行进的车舆因这乱声停滞了一瞬,轿夫们压低的粗重喘息清晰可闻。
宣行琮慌什么?继续走。
这声音沉静如水,落进幽幽夜色。
从几条小道汇涌出一帮黑衣武士,众人呈四方环绕之势,气气势汹汹地截停了进行中的车舆。不知是何方势力的爪牙,只见各个面裹黑巾,手握利器。
领头人面露凶光,一声令下,数十名恶徒直直向车舆中人砍杀过来。
于此同时,几个轿夫和侍从也一次先前慌乱的神色,放下车舆后反露出狠厉之色。
侍从(武)掩护主上撤退。
领头侍从从袖中抽出一把软剑,其余人也纷纷从抬杆下抽出藏置的剑。原来这些人……都是暗卫。
众人挥剑御敌,车舆素帘微动,里面的人却未现身。
两方搏命,刀光剑影,一时难分胜负。猝然,长箭破空—直射车舆。
只听一身闷哼,素色帘布上立马洇出殷红……
黑衣武士们彼此交换眼神,纷纷收招后撤。护主不力的侍从哪肯罢休,正准备追击时,听到一声虚弱的喝阻。
宣行琮别—别追!在巡守官兵发现前,离开此地!
并不恋战的黑衣人们,很快齐齐消融于夜色尽头。
已经听令回护的侍从颤抖着手,不敢去掀开那被钉刺在宣行琮身上的的素帘。
宣行琮别动!
殷红喷溅而出……车舆内那人折下箭矢,忍痛未喊一声,只伸出那双寒玉似的手,用了死力握住侍从颤抖的胳膊。
宣行琮走……所有人都快走……
巡守的官兵行至此街时,惊觉空荡荡的长街中央,停着一座无人车舆。
车舆正前方,一条带血的素帘翻飞在混沌夜风之中……
更夫杀—杀人了!
官兵四下查看,终于在不起眼的一个废弃摊位后,发现一个吓到瘫坐在地的更夫。
翌日,宣京巡守士兵上报此事,摄政王下令大理寺彻查。
在大理寺动身前,沐安郡王府上主动向摄政王呈报遇刺一事。奏报称沐安郡王伤势严峻,故未及时禀明事由。
兹事体大,这来去无影的刺客未擒拿归案前,朝野间人人自危。
—南塘—
凉秋,寒气袭人。
我与秋风争夺手中信笺。
看着秋款熟悉的墨迹和封口处那根被詹得乱七八糟的黄色鸟羽,我笑了起来。
花珝算起来,这已是言千晓第五封邀我去逸都的信了。
花珝之前变故太多,都未能赴约。如今……
花栩耸肩舒了口气笑着自语道。
花珝是该去看看他口中,那汇川流霞、闲步凌云的—“世上最潇洒之处”了。
我将信笺收揽好,看着窗外的渐暗的天色,心中期待起这逸都之行来。
不知,此刻与我同浸夜色之人,都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