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丝的辞职流程已经提交上去一周,没人批复,或者是说没人敢批复。
她坐在茶水间常坐的那个位置,凝视着外面的风景。几分钟之前窗外还是晴空万里,转眼的功夫,大雨沛然落下。
“师傅,你的咖啡。”从入职就跟着她的小凡小心翼翼将咖啡杯推到鹭丝面前。
她最近状态非常不好,眼下微微发青,面色苍白,也不再精心打扮自己。
她标志性的珍珠耳钉,也不再在耳边熠熠生辉。独留两个虚无的眼洞徒添寂寥。
鹭丝今天穿得也很简单,只一袭黑色紧身长裙,方便快捷,无功无过。不再讲究搭配色调。外面裹着一件藏青色的大衣,没有任何点缀。
红唇依旧,只是不如之前美艳招摇,小凡从来到这个部门开始,见识到的就是热烈的,自信的、抓人眼球的鹭丝,如今的清冷疏离,她实在陌生。
她知道鹭丝快撑不下去了。
鹭丝没有喝咖啡,这是她今天的第五杯咖啡了,她望着敲打在落地窗上的雨滴,蓦然汇聚成条条蜿蜒曲折的线向下再向下。心慌的厉害,那颗挣扎的心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上。抽上一口,缓了一会。
随后问道:“韩总回来没有?”
“回来了师傅……刚才秘书室来电话,说韩总在等你。”
“哦……”鹭丝猛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瞳孔里随着烟火的吞灭才有些光彩。
她把烟掐灭,起身朝外面走去。经过小凡身旁时,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庞:“丫头,谢谢你的咖啡。”淡淡的烟草味在小凡的鼻尖萦绕。
“师傅……”小凡望着她憔悴的神态,满是心疼。
“我跟鹭丝有话要谈。”韩骁嘱咐身边的秘书,她了然于心。退出将门关好。
韩骁的办公室很暖和,突来的大雨将回程的他,头发也打湿了些,他换下西服,里面着一件黑色衬衫,束缚的领带也被解开一半,还没来得及拿掉。
他在他专属空间里卸下所有华丽加持。拿着一块灰色毛巾擦拭着头发。
鹭丝走到沙发那,脱去脚上的高跟鞋,慵懒地趴在扶手上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她见过算得上很好的,成熟的形体。他热爱运动,健身让他保持年轻的心态,他总是觉得自己老了,其实也不过38岁,老了这话是他面对28岁的鹭丝经常说的。
十岁,对他来讲,是比尼罗河还难以逾越的差距。
鹭丝不理解,她没去过尼罗河。再说尼罗河也是可以乘坐轮船渡过的,不是吗?
38岁的他,未完全褪去年轻时的青春气息,但又多了份成熟的味道。两种化学物质矫揉在一起,成就了38岁这年漂亮的他。
他出差的这段时间理了发,原先稍稍有些长的鬓角也被修葺完美。
鹭丝上下打量着他,辞职的事情一时不知怎么跟韩骁开口。
“今天晚上陪你,晚饭是去外面还是回你家,我做?”
他走向鹭丝身边,这时才注意她的状态。颓废的,苍白的。
“怎么了?”韩骁在鹭丝身边坐下,将她搂在怀里。
他的脸很冷,身上还残留着男士香水清冷凛冽的的味道。
“韩骁,我坚持不下去了。”
“你想干什么?什么坚持不下去。”韩骁的口气不似刚才温柔,他刚谈完生意,回来只想好好放松下,鹭丝挑起的话题,似乎又想将他带到繁琐中去。
韩骁的敏感刺痛了鹭丝,他没有关心她,他现在只想将跟她脱光,狠狠睡一场。
“我辞职递上去了,行政没给你,但我要走了。”鹭丝的表情带着一丝松快,她是微笑着说出来的。
“你别闹了好不好。”韩骁站起来,径直走到办公桌,他屈下身子,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这次出差给你的礼物,开心点。”韩骁打开首饰盒,里面赫然出现一只粉色的方糖形状钻石戒指,有三克拉的样子。
鹭丝取出戒指,吊牌还没来得及摘下,戴在无名指上,尺寸有些大,“到底不是求婚戒指。不适合我。”她苦笑道,将戒指取下重新放进精致的盒子里。
鹭丝起身,穿好鞋子,她望向韩骁,虽心有不舍,但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韩骁,你保重。”
“你去哪?”韩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对鹭丝的神经质颇为不满,他不认为她该有什么不满足的,当初要不是他动用权利,她怎么可能从地方公司调到总部,坐上现在运营管理总监的位子。
一直以来,鹭丝想把工作和感情分开处理,她拼命工作,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个职位,努力让自己能配得上韩骁。
但她好像忽略一点,她再怎么努力,都是韩骁的下属,她跟他在社会地位上才存在不可跨越的鸿沟。
他打心眼里是瞧不上她的,所以也不可能给她一个女友的身份。
她就是游走在上层的见不得光的存在,只专属于韩骁的肉体伙伴。
高强度的工作加上韩骁的若即若离,让鹭丝在入职一年以后患上了抑郁症、焦虑症。
她常常在韩骁过夜完离开后的五分钟内,开始歇斯底里的痛哭。每次的情绪宣泄就像生离死别一样,一人分饰两角。
持续半个小时左右,她又安静的坐在餐桌上,吃着昨晚两人剩下的食物,喝着很冰的水,神经再经历过摧残之后,她又璀璨着自己的肠胃,痛到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越来越严重的症状,给她看诊的心理医生建议她先放下工作,可以试着出去走走,不要再将自己困狭在这样的境地里。
如果你还想活的话。
“去日本,散散心。”
“我过两个月要去趟日本谈合作,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就是了。”这是韩骁的妥协,他看了一眼鹭丝,她没有施粉黛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刚出学校的大学生般清纯。
“不用了,韩总,再见。”
他们俩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只是都等着对方再让步,偏偏两人对让步的理解定义不同。
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对于六年的相处来说这样的告别太过仓促。
鹭丝没有整理东西,只拿了随身的包,她没有驾驶韩骁送给她的mini,只是快步加入了雨中的人群,跟大家一样濡湿了周身的一切。
韩骁在窗前注视着挤入人群的那抹深蓝色,他眉头紧锁,随之愤怒地将那枚戒指扔向某个角落。
你迟早会回来的,鹭丝,你离不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