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深林,风吹林动,才不过八月,林中气候却有点初秋的凉意。马嘉祺正打算找个地方拴马休息,就见不远处火光晃动,似有人生火休憩。
牵马上前,见是一群难民装束的人围着篝火打盹,铁锅里残留着些面糊清汤,已没什么可吃了。
马嘉祺找棵树拴了马,从布袋中掏些草料堆在树旁让它自己去吃,从人群中找个空处坐下休息。刚坐下片刻,左首一人向自己身边倾倒,满身酸臭,甚是刺鼻。
马嘉祺虽然奔波数日,但毕竟出身贵胄,带足了盘缠,饮食坐卧依然讲究,乍逢此味,差点吐了出来,惊慌得连连避让,幸好此时一个书生打扮的公子走过来,在旁坐下,笑道“兄台挤挤”,背对那个酸臭难民,刚好隔开了马嘉祺。
马嘉祺见他靠得颇近,态度热情举止亲昵,本来不喜,但见他彬彬有礼,衣着整洁,心下稍安,加之现下左首是他,右手是块大石,顿觉位置安全得多了。
路人书生兄台是哪里人啊?
那书生问。
马嘉祺乡下地方,不足挂齿。
马嘉祺回避。
那书生看出他不愿多说,却不以为意,自报家门道:
路人书生我是樱花国人。
马嘉祺其实早听出他口音相近,此刻听他自己说出“樱花”二字心下一动,但仍沉默不语。
那书生看看树旁的马,道:
路人书生那马是你的啊?膘肥体壮,价格一定不低。兄台比我命好,不像我是从家里被赶出来的,从此便无家可归咯。
马嘉祺一听这话,忍不住便道:
马嘉祺你也?
随即觉得不妥当下又住了嘴。
路人书生兄台莫非和我一样?
书生来了兴致,打量一阵马嘉祺的打扮举止,又道:
路人书生不会不会。似你这般定是富家嫡子,腰缠万贯,最多是跟家里赌气,离家出走,却不会像我,是被一母同胞,夺了家产,赶出来的。
说着掏出酒壶,喝了一大口,递给马嘉祺,
路人书生要不要来一口?我看你这酒囊都瘪了。
马嘉祺见他神情三分凄苦,七分潇洒,倒也不很是苦恼,反生了兴趣,接过酒壶,故意逗他:
马嘉祺你说我不像却猜错了,我却也真是如此。
书生瞪圆了眼睛,咂咂嘴道:
路人书生这么巧?那我们可真是有缘,你快喝一口。
马嘉祺揭开壶口,想到从未与人同饮,本要擦上一擦,又觉太矫情,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口,倒也无甚异味,只有一股辛辣冲胃醒脑,倒不比自己之前在南疆买的酒淡多少。
马嘉祺原本抑郁寂寞,多日未与人日常沟通,现下被这人触动心事,打开了话匣子。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马嘉祺虽未透露具体细节,却觉自己的感受与他颇有相似之处,大同小异地胡说了一番,心下积郁消散不少,直至酒酣耳热,醉梦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双眼一睁,便见一只独眼正在自己面前几寸,惊得大叫一声。待到细看,原来身处破庙一角,面前蹲着个独眼姑娘,正凑到脸上来瞧自己。
绕过独眼姑娘看去,庙内散坐着三五一群的大汉,赌钱的赌钱,吃喝的吃喝,其中几人依稀便是之前的难民模样。远处一张供桌,上面坐着一人,身着短打,露出遒劲肌肉,头发披散,手上转着一柄灵活无比的飞刀,竟然便是昨夜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