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晨远事件之后，余晟津一连沉默了好几天。
他还是照旧去办案，照旧去查案，但这一次他查到了永安。
永安的事情还是任晨远举报的。
这件事一直都在秘密调查。
而且任晨远这人谨慎，为了警察的随传随到，还提前请了个假。
但江平给余晟津下达了命令，让他负责骸骨案和方继学母带被偷案，而不是永安药品案。
其实余晟津有猜到些由头。
这两个案子间接上来都跟廖芜媛毫无关系，而且永安的事情是她父亲和哥哥的。
自从上次的男朋友被间接公开，廖芜媛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一直很小心谨慎。
余晟津却觉得她多虑了，毕竟他们队的人都觉得她人不错，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是富豪家庭出来的孩子。
不过也是因为上次的缘故，余晟津总是被人打趣。
有了这层关系，江平自然也不会让余晟津去管任晨远相关案了。
这样的性格，这样固执在余晟津眼里既不算好事也不算坏事。
自从跟着二队队长，余晟津其实学到了很多东西。
二队队长跟江平不同，但比江平宽松。
不比江平的严格，二队队长永远都是挂着一张笑脸。
即便是他很专心做事情，但是他心里一直想着廖芜媛。
二队队长也能猜到他的小心思，只是简单地跟他说不要为了公事影响私事。
他自然懂，所以平日里中午就跟着老李一起再查骸骨案之外，他也一直在调查任家各种事。
然而任家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墙，根本没有丝毫线索。
任青和任欢在任勇夫妇的眼里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人性总是自私的，但自私是无限的。
为了自身，牺牲与保全就成了一念之差。
任晨远目前取保候审，说来也奇怪，在这段时间他也只见余晟津一人。
因为改做了污点证人，任晨远的事情其实都是秘密进行的，加上过年，周围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被抓。
任晨远所能做的，就是必须随传随到。
这天，余晟津再次收到了任晨远的电话。
任晨远约他去了任意火锅店，说是在了一个包间里聊。
任晨远没有在电话里多说，而是提醒余晟津要一个人来。
十二点整，余晟津来任意火锅店找任晨远。
他直接双手插兜的姿势来到了一个包间。包间不大，但能坐五六个人，周围摆着一些菜和肉，还有两个支起的小锅。
任晨远请余晟津坐，然后直接开门见山。
“余警官，其实对于我姐的事情，我有些事要透露。虽然我爸妈不让我讲，但我觉得于情于理得讲出来，毕竟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想为我家里人做点事。上次你说为了家人，其实你说得对，谁不是为了家人呢？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饱受良心的谴责，我觉得若不是我，我姐和外甥女也不会发生那种事。”
余晟津眉梢轻佻，毫无情绪地回了一句：“然后呢？”
任晨远拿着筷子夹了块牛肉入锅，在锅里搅了搅，接着说：“我外甥女那么小，那么可爱，她怎么可以说带她走就带她走呢？我那个姐夫人看着斯斯文文，但她就是太爱了，那又有什么办法。”
话音刚落，任晨远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张照片交给余晟津。
“余警官，这是我翻遍家里所有地方找到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奶奶房间里的，平日里也没有人去奶奶房间，趁着这段时间我就在家里找到了这张，我不知道有没有对姐姐的案子有帮助。这事儿我爸妈不知道，但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给我减刑……”
余晟津接过照片，发现这是一张祖孙四代。
任老太太坐在前面，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任欢坐在老太太的左边，任青则站在后面。
这张黑白照片因为年代久远和存放不当的问题，需要照片修复才能看出一些细微的细节。但从照片里，余晟津能看出这个小娃娃模样还是很可爱的，属于婴幼儿里比较长得漂亮的宝宝。
“这照片怎么那么旧？”
“这个是在我奶奶的一个樟木盒子看到的。而且这张照片还是我不小心摔在地上的时候，盒子里的夹缝看到的。我想这是我奶奶一直想念曾孙女和她的外孙女吧。不比其他家爱孙子，奶奶确实喜欢姐姐多过喜欢我。”
看着照片里的小孩子，余晟津觉得很可爱。
他对孩子一向不怎么敏感，可当他看着照片的时候，照片里的小孩他觉得有着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三个女人的表情只有任青的表情看得不太清，但余晟津能认出来任青穿的裙子花样正好也是她骸骨发现的那一天穿的裙子。虽然看不清神情，但能感觉到隐隐中透出一股出落江南水乡的水秀。
“你说，这个是你的外甥女？”
“对啊，我姐生的是女儿。”任晨远又说：“我一开始以为我姐姐跟我外甥女去了尼斯，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结果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死了，可是我外甥女呢？她怎么没有回来？”
余晟津问他：“难道你姐失踪了之后，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任晨远仔细想了想：“还真有一个。那会儿我姐走后没多久，一个男人曾经来过，那男人自称是我姐的男朋友。他长得很文质彬彬，倒是总爱穿一身黑，人也不怎么爱笑。我觉得我姐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呢？看着又不怎么像是一对。我姐都那么话少了，更何况她男朋友。但是我二姑的情绪那会儿不对了，他就负责照顾过，而且来陪了我们一段时间。中间有些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记得他一直以姐姐的名义照顾奶奶和二姑，还跟她们说丫丫最近生病了，姐姐在一旁陪着来不了，所以就委托他来照顾。我二姑那会儿精神已经不好了，奶奶又思念姐，所以好像周围人都没有怀疑他，我爸妈也是。”
余晟津思考了一会儿，他敛眸凛声了一句：“那你姐夫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任晨远这一次不说话了。
与其说他不说话，倒不如说他话里有话。
显然别的还有隐瞒。
“你别不说话，反正你如果真的为了你姐和外甥女好，你就说跟我说实话。”
任晨远看着咕噜咕噜的锅，心里一阵焦愁。
这时，余晟津的手机响了。
“是我。”
“……”
“好，找到了就行。”
“……”
“我去找方继学，刚好我也可以顺路。”
“……”
“嗯，到时候见。”
挂完电话，余晟津把手机放入夹克的口袋。
他站起身的时候顺带拿着照片也一并放入了口袋里。
余晟津捂了捂肚子，接着说：“对不起任先生，我得先走。再次感谢你的火锅，但我最近胃口不好，我就不吃了。感谢你提供给的资料，我会根据情况跟上头说你的情况进行减刑。”
余晟津握了握任晨远的手，接着起身离开。
临上车前，余晟津去一旁小卖部买了个烤肠暂时垫了一下自己的胃。
借着吃烤肠，他又把照片拿出来看了看。
照片里的四代人，在他眼里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任老太太抱着的小女孩。
她眼睛圆溜溜，穿着一件连体衣，两只小手上还有银手镯。
在阳光下的照片，清风轻轻地把照片的上面吹了起来。
借着阳光，余晟津像是看到了一些字。
照片背后有日期，上面写着【丙子年.05.04｜丫丫】。
余晟津虽然看不出这个孩子有多大，但他能感觉这个孩子一定还活着。
吃完烤肠，他坐在车上给方继学打电话。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才通。
“大哥，在哪呢？”
方继学的那边很吵，像是在吃饭。
“我在电视台的食堂，怎么了？”
“你的母带嫌疑犯找到了，希望能带你去认个人。”
“那你等我一下，半小时后门口见。”
“好。”
…………
半小时后，余晟津准时到达电视台门口。
余晟津坐在车上喝水，迎面走来一个西装外套敞开、拿着一个透明塑料袋的年轻人。
只见他开了车门，直接坐在了副驾驶，扣好了安全带。
“方继学，你这人也太慢了吧。”
方继学笑道：“哪有？刚刚去买咖啡了。”
说完，方继学给余晟津递来一杯冷萃：“来，请你的。”
余晟津接过冷萃，一口气喝了大半。
“好家伙，你把这个当中药喝呢？”
方继学从初中就知道他是个喝中药高手，只是就连他也没想到一杯普通的冷萃也能被余晟津喝出中药的效果。
“不说我了，我得赶紧带你回队里了。”
余晟津松开手刹，倒车入主路。
在路上，方继学问余晟津：“听小昭阿姨说，你最近总是加班啊？”
余晟津停在红绿灯前，回应他：“对啊，最近很忙。”
“那你知道不知道今年元宵节是双节啊？”
“什么节？”
余晟津从夹克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打开车窗，微微地吹出几口白气。
“情人节啊。”
余晟津表面不在乎，实际内心很犹豫。
他刚好14号放假，他想去找廖芜媛。
但是前阵子的案子，让他的内心很为难也很痛苦。
一想到这，余晟津悻悻地说了一句：“情人节有什么了不起的。”
“情人节确实没啥了不起的，但你们谈恋爱的总能比我这一个人强吧。”
方继学伸出手示意余晟津跟他一根烟，余晟津问他：“你抽烟啊？回头嗓子哑了诶，还怎么播新闻？”
方继学先是简单闻了闻烟草味，接着拿出打火机点燃。
“一根不打紧。”
不得不说，方继学点烟的姿势看样子很熟练。
车里很快都是白雾，余晟津的烟瘾也随着方继学的抽烟而慢慢消退，他把烟掐灭，开始把剩下的冷萃也一并喝掉了。
“你说到情人节，一般送什么啊？”
方继学觉得有些可笑：“你们不应该很清楚么？”
余晟津一边开车，一边说：“清楚个什么？”
方继学说：“我虽然在花丛里，但我从来就是根草，不曾是朵花。”
余晟津冷笑道：“那如果是你，你想送什么？”
方继学想了想道：“当然是送人家女孩子爱的东西啊。”
余晟津只是简单地眨眨眼，他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想法。
“送花？”
“花是只是个场面，问题是人家女孩喜欢什么你知不知道啊？”
余晟津当然知道她喜欢什么，但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有啊，你要是14号上班或者休息就跟人家说清楚。”
“你确定14号是双节吗？我怎么感觉你有预谋呢？”
方继学皱着眉看他：“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我们办公室的那些女员工早就说了双节干嘛双节干嘛，刚好又是提到了情人节，我能不记得？笑话！”
确实从认识方继学开始，余晟津就发现他身边有一群又一群的女人。一波接着一波，好像真的除了郑可茜和廖芜媛，其他女的都对方继学很感兴趣。
余晟津才不管方继学的长篇大论，而是平静地说：“情人节就是个节日，有什么好过的，说不定人家廖芜媛不喜欢过节呢？”
方继学笑着说：“哪有女孩不喜欢仪式感的？是个女孩子都会喜欢男人仪式感，只是她们表情不会让你看出来，你得全靠猜罢了。不过我觉得像芜媛那样的女孩子，她一定很希望你主动去问她的。”
余晟津真的懒得管这个人。
方继学继续说：“我相信你去套路问一问，绝对能问出来。不过我猜廖芜媛那样的女孩子，她应该很轻易就能告诉你。如果是郑可茜那样的，我想……难。”
方继学的话其实也是有他的道理。
认识郑可茜那么多年，郑可茜的确是个很厉害且精明的女生。
反而廖芜媛被她衬托的更加无聊。
但她并非一无是处，只是不同风格的女孩子罢了。
余晟津把车停在警局的员工停车处，他示意方继学先下去，因为他想在外面抽根烟。
方继学没有管他，而是直接走进了警局。
余晟津靠在墙边，又点了一根烟。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把刚才的那张照片掏出来看了一眼。
这张照片显然是给余晟津带来了深思。
对于这张照片来看，余晟津总觉得这照片像是像一把开通神秘大门的钥匙，隐约之中像是在跟他说什么一样。
他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打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是我。”
“……”
“好。”
“……”
“等一下，你们女孩子一般喜欢什么花？”
“……”
“刚好有女同事结婚，我得送礼。”
“……”
“嗯，好，记得了。”
挂掉电话后，他轻轻地掐掉了烟。
最后他把照片收起，两手插兜走入警局。
走进警局后，他把刚刚那一张照片交给了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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