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里,余晟津已经悄然成了自己的丈夫。
这算不算承认了他是她的一辈子?
一想到这里,她的身体有点凉。
低头一看,她发现自己只换了一双平时夏天穿的白色羊皮制作的一字拖鞋。加上出门急,她并没有没穿袜子,只剩下了一双精美的双脚在风里肆意受寒。
她只穿了一件长袖睡裙在羽绒服里,走太着急以至于愚蠢到连内衣都没穿。双峰就这么缀着,怪不得工作人员见到自己都结巴了一下。她只好把黑色羽绒服拉上拉链,只漏出了一双白皙和修长的双腿。
轻轻一笑过后,工作人员来问她问题了。
“请问廖小姐,需要给您丈夫办理门禁卡吗?”
“麻烦帮我办一张吧。”
工作人员开始帮着办理,一边开始跟她八卦:“廖小姐,你老公是警察啊?”
“……”
“廖小姐?”
“嗯?”
“您老公做什么职业的?”
“……”
廖芜媛很明显不想说八卦,尤其是余晟津的八卦。
她厌恶这种行为,也不愿意提起。
工作人员也猜到了她不愿意提,自然没有继续选择寒暄。
他拿出一个蓝色的小小门禁卡和长方形的类似IC卡的白色卡拿了出来,顺便给白色卡上穿着一个黑色绳子,在固定好双手交给了廖芜媛。
“请问是不是他下次停车的时候就能直接进去了?”
“是的呀,他直接开车进去就可以了,因为我们系统已经有他的照片存底了。”
“谢谢您。”
廖芜媛把物品双手接过,起身离开。
外面有些冷,廖芜媛原地跺跺脚,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回到家锁好门,地暖的温度让她瞬间清醒。接着两只鞋子一踢,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躺着。
她现在的心情很焦虑。
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信息多了一条。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贺泉。
贺泉没有她的微信,所以发的全都是短信。
信息里,贺泉问她考虑好没有。
她并没有选择回复。
她拖着身体把手机充好电,躺在床上数羊。
时间真的太早了,这么早上床显然困意什么的都没有。
想了许久,她决定明天早起把四件套洗干净。
贺泉的事情挥之不去,哥哥的事情又席卷而来。
她向来不是一个矛盾的人,可面临这件事,她的心情沦落到了一定的境遇。
廖芜媛就这样靠坐在床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头沉,脚沉,哪哪都沉。
她想到余晟津一点多就要来了,心情比谁都要紧张。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以最快的速度拆被单和床单以及枕套,洗衣凝珠一堆齐齐乱倒,最后搞定完所有余晟津都没有打电话过来。
【你可以不用那么急的。】
她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反复的就是这句话。
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又去把昨晚的残羹剩饭扔入楼里的垃圾房。
廖芜媛拍了拍手从垃圾房迟来的时候,正好电梯响了。
电梯里出来了一个人。
“诶,又不穿鞋!”
熟悉的声音从脑门上传来,她突然抬起头。
眼前的余晟津穿着一身黑,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他还背了个半大不小的黑色登山包。
“嗯?不认识我了?”
余晟津手里还有一个保温袋,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闻着很香。
“不是……”廖芜媛有些意外,“你怎么上来的?”
余晟津故意说:“我听说我成了廖小姐的老公啊。”
廖芜媛脸憋红了:“你顺利上来了怎么话还那么多。”
余晟津轻轻弯下腰,把饭盒交给她,接着给她打了个横抱回屋。
廖芜媛怀里帮着他捧着饭盒,暖暖的饭盒压在腿上很舒服。
“吃饭没有?”
“没有。“
“才起来?”
廖芜媛抱紧他的脖颈:“嗯。”
“我刚刚打过你手机了,可能你那个时候你出去了吧。”
“也许吧。”
“我给你带了八宝粥,因为我猜到你肯定没吃饭。”
他先去玄关换了拖鞋,接着拿着饭盒入了厨房。
一碗热气腾腾的紫米八宝粥端上来了,他同时听到了洗衣机的声音。
“洗衣服了?”
“嗯,洗了四件套。”
“家里还有多的么?”
“有。”
“那干嘛还洗?”
“那……那个没拆。”
余晟津把粥放在茶几上,自己贴着她的身体,用左手覆着她的脸。
廖芜媛能闻到他身上烟草和运动香水的混合气息,即使他极力掩盖,但烟草始终胜过了这股海洋力量,他轻轻地朝着她的嘴角亲了亲。
“我的嘴唇不好看吗?”
“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不碰?”
“我不是那么随便的。”
简单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挣脱黑夜里的泥潭。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碰了,就要……”
“对。”余晟津端起碗吹了吹粥,“我不想这么快。而且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个运动项目比任何都要费体力吗?”
难得遇见需求不怎么高的男人,廖芜媛真心觉得自己赚到了。
“小媛。”
“嗯?”
“你准备好了?”
“啊?”
余晟津指了指茶几上的安全套。
“哦……”她编了个借口,“我哥给的,我哥怕你太用力了。”
余晟津坏笑:“我还怕你太用力了呢。”
廖芜媛没有理睬他的玩笑,而是一直看着他碗里的那碗八宝粥。
“吃一口,尝尝烫不烫。”
余晟津伸出勺子,廖芜媛吃了一口。
“不烫。”
“嗯,那就好。”
“好吃吗?”
“好吃。你做的吗?”
“我妈妈,说是给你装一点。”
“你家人真好。”
“那我呢?”
“好,你最好。”
“那吃吧,别说话了。”
“我自己吃吧。”
“没事,也就几口。”
余晟津哄着廖芜媛,一边哄一边笑。
直到勺子刮着碗底了,廖芜媛笑着问:“这是几口吗?”
“这难道不是吗?”
余晟津放下碗,起身去洗衣机里帮她把四件套拿出来。
“小媛,你这个烘干机怎么用?”
廖芜媛刚要起身,发现了余晟津刚穿的拖鞋在自己面前。
很明显,他故意留下给她穿的。
他的脚套了一双白色的短袜,雪白又干净。
“你过来穿鞋。”
余晟津头转身不转,问她:“干嘛?”
“你袜子是白色的。”
“洗干净就好啦。”
“糙。”
“小丫头,骂人不对的。”
“……”
把四件套放入烘干机,俩人就坐在沙发发呆。
“你要不要收拾一下,我等会儿带你去救助站。”
“嗯。”
“别带太多东西。”
“那我的东西你带了吗?”
“诶哟,我这个脑子。”余晟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忘了。”
廖芜媛从他的身后抱住他:“那送你了。”
余晟津揉了揉她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大方啊?”
“我才不大方呢,我这是怕你丢了。”
“……”
两点钟,他们准时出发。
在车准备开动之前,廖芜媛拿出昨晚申请好的出入证。
“你有钥匙扣吗?有的话,钥匙扣给我一下。”
余晟津示意她扶手箱拿黑色钥匙包。
她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陈旧的黑色钥匙包。
钥匙包上就四五把钥匙,廖芜媛直接把那两个东西往里面穿了进去。
“那个小的当你没开车的时候扫的,那张白色的是刷电梯的。你要是忘记密码了,就用那个。”
“好呀余太太。”
“你别这样叫我。”
她那张害羞的红脸差不多要埋入他的黑夹克里了。
“刚刚下车库的时候,我遇到上次的小陆,他跟我说的。”
“因为上面没有男朋友的选项,你总不能是我的爸爸吧?”
“那你说我是你兄弟不就好了?”
“可茜说了,只有备胎才会把男朋友当兄弟。而且我俩还不知道谁大,谁知道咱们是兄妹还是姐弟?”
“我生日是乙亥年七月二十五。”
廖芜媛算了算,她的确小一些。
“哦,我是乙亥年十二月的。”
余晟津带着骄傲的笑容问:“几号?”
“六号。”
她正要关上,发现了里面的照片。
照片有些旧了,但能看出是一对穿着婚纱的男女,其中男人的模样十分有异域男人的气质,高鼻梁,眼睛深邃。然而,女人就比较清冷,表情平淡。
“诶……这不是……”
廖芜媛认出了女人,因为她在警察局见过。
“对,这是我爸妈。”
“你长得跟你爸爸还是很像的。”
“嗯,大家都这么说,我妈也这么说。”
“这包虽然看着有点旧了,但质量看着真的不错。”
“因为这是我爸爸生前的遗物,这包是我妈送给他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
今天芜阳市下了雨,他们出门的时候刚好是最大的时候,整个马路的路面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积水。雨刮器就一直没有停过,一直都在刮,有好几次车都开在了水坑里。廖芜媛有些担心路况,她不停地用左手摁住余晟津的肩膀示意他小心开。
其实余晟津知道她很紧张,他尽量在把车保持平衡。
余晟津开的很稳,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双手手掌紧握着方向盘。廖芜媛能从黑色的帽檐下看到一丝汗水从额头下滑落,他双唇紧闭,全程都是很精神紧张的状态。
廖芜媛不敢说话,她的额头也在冒汗,全程紧在一条弦上。
出了市区后,雨才慢慢小了。
余晟津把车停在市区外的加油站,顺便在外点了根烟抽。
廖芜媛隔着带水滴的车窗看余晟津,他的模样沧桑了不少。
她打开车门,关好,走向他。
隔着烟雾,余晟津刚要掐烟却被她双手握住手腕。
“给我来一根。”
廖芜媛的声音很嘶哑。
“女孩子不要学抽烟。”
余晟津叼着烟,低头看着她的脑袋。
廖芜媛慢慢抬起头,接着伸出手,然后直接把他嘴里的烟取出塞入自己的嘴巴里。
这突然的举动让他吓了一跳。
廖芜媛并不能适应烟,一下子咳嗽的厉害。
她的胃泛起酸水,一个劲儿地呕吐咳嗽。
余晟津拍了拍她的后背:“我说什么来着,女孩子不要学抽烟。”
廖芜媛一把抱紧他,脚下还踩着刚刚吸过的烟蒂。
她在哭,哭得很隐忍,而且哭得很难看。
“怎么了?”
余晟津示意她抬脚,她乖乖抬脚,看着他把烟蒂扔入垃圾桶。
“我很傻,对不对?”
“是挺傻的。”
“阿晟,我要是不告诉你,你会怪我么?”
“不怪。你要是真的想对我说,我随时在这恭候。”
他的手掌依旧温热,轻轻覆在她带有泪痕的脸上。
她刚要说,电话响了。
廖芜媛兀然放开他,背过身看手机。
她脸色一沉,转身看了一眼茫然的余晟津。
“是我。”
“来不来?”
“再考虑一下。”
“有什么好考虑的,不就是男朋友和哥哥死一个嘛。”电话那一头的贺泉充满着自信:“要是想好了就随时给我打电话,记住今晚凌晨前来找我,我一定会给你第一次留下深刻的印象。”
“好。”
挂完电话,廖芜媛感觉身后一股烟味。
一双手环着自己的腰,他的身体很温暖,令人很踏实。
周围的车不多,除了他们还有一辆长途汽车。
“阿晟,我若是有一天要离开你了……你会不会难过?”
“怎么突然怎么说?”
“我怕分别。”
“我就在你身后,你怎么会跟我分别呢?”
她的语气充满着丧气,他的呼吸却很沉重。
“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爱的我不是那么干净呢?”
“不要这么想……”
她转过身,看着他。
他看出来了,那是一双真诚且温暖的眼睛。
他双手捧着这张苍白的脸,闭着眼亲吻着她的嘴角。
“我怕死,怕疼,但我唯独不怕累。我愿意为你牺牲我的……”
「一切」并没有说出口,而她的嘴巴被他的手堵住。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放了下来。
紧接着,廖芜媛的双手紧紧地握紧余晟津的手腕。
“那你如果有未完成的心愿,那我就替你完成你未完成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们本是两块半玉,在一起才算完整!”
她双手抱住他的背,使劲地掐,使劲地揉,使劲地捶。
“阿晟,你改变了我。”
在她看来,人分两类,一种灵魂,一种肉体。
肉体一旦揉入某种情感,就会彼此伤害,甚至达到了一定的顶点。灵魂很小,区区二十一克,如同来无影去无踪,飘飘欲仙,怎么也达不到合并。
“没事的小媛,你要记得永远做好你自己。你完全可以拒绝我,你可以完全拒绝任何你不想做的事,因为有些事你若是真的做了,你一辈子都会后悔。答应我,永远不要看低自己,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美丽漂亮,真诚无畏……”
已经很少有人会跟她这么说话。
除了郑可茜,也就只有余晟津了。
【死只是一瞬间,活只是一场修行。】
“好,我答应你。”
五个字,足够了。
“走吧,油加好了。”
走之前,她拽住了余晟津的黑夹克。
“跟我在一起不要抽烟了,我怕下一次我忍不住。”
“好。”
“拉勾勾。”
她伸出尾指,模样笑起来像个六岁的孩子。
………
一个男人在京郊酒店的大堂里,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
想着那条短信,男人的心只剩下了焦愁。
咖啡已经续了三杯,点心丝毫没动。
巧克力蛋糕已经融化,但他的心也随着蛋糕融化了。
出门前,他骗了未婚妻,说是出门走走。
未婚妻说外面下雨,怎么走?
他说,没关系,我去趟超市。
未婚妻又说,阿姨今晚让你带妹妹回家。
喝完第四杯咖啡,男人看了看表。
他又去前台问了一下:“请问,404的房客什么时候回来?”
前台看了一眼他,说:“我们不能给您提供客户信息。”
他看了看手表说:“我是他朋友,我找他有事。”
前台说:“那我帮你问问。请问,您怎么称呼?”
“廖芜媛。”
前台联系了404,也就一分钟不到前台给了结果。
“贺先生说让您六点半再来。”
“为什么要这么久?”
“不方便。”
男人秒懂,走了出去。
廖泽烨望着妹妹的手机号,按了下去。
妹妹果然没接,他就发了一条微信。
微信倒是秒回了。
【我跟你说了我不回去。】
【别说气话。】
【除非你当着爸妈的面给我道歉。】
【别发小孩子脾气!】
【我为什么不能发脾气了?还有这几天不要给我发消息,我想跟我男朋友好好呆三天,三天后我再回去好了。】
【今晚一起吃饭吧?】
【对不起,我没空。】
【现在在哪?】
【跟你没关系。】
【妈妈想你了,你带着男朋友回去吧。】
【我说过了,三天之后我回去。】
此后的微信他再发,微信不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