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公园后山的一处,周围层层被警戒线牢牢包围。
报案的是一群来露营的芜阳大学的气象学研究生。
据他们所说,他们本想着在滨江公园后山处夜观流星雨,但因为太冷,就想着点篝火取暖,于是开启了挖地之路。加上他们本来就带了铲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挖着周边,起先打算挖出一个小坑堆柴烧火。也不知道挖了多久,其中一人发现了异样,便选择报警处理。
余晟津赶到的时候,邵言南在一旁等着他。
“学长,你怎么才来?”
余晟津一边别着自己的工牌,一边戴着工作手套冷静询问:“什么情况?”
“一具骸骨,初次判断是个成年人。”
邵言南带着他来到案发现场,发现周围环境保护的还好,一旁的担架躺着一副整齐的骸骨。
余晟津看了一眼骸骨上的着装,目测大概是个女性。
“老李,情况怎么样?”
老李是公安局资深法医,已经有三十年的经验。
“现在来看,只能确定这具骸骨是名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死因是机械性死亡。具体细节,我还要回去复验。”
说到这,老李轻轻叹气。
余晟津知道老李话里有话,便继续询问:“这骸骨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老李不由地感叹余晟津的聪明,然后接着说:“这骸骨的右腿骨折了,喉咙看着也有被割开的痕迹,不过按道理来看,应该是有人背后偷袭。其实按道理来说,这股力量不足以致命,但凶手很明显不想让这个女孩安安稳稳走出去。”
余晟津皱眉:“死了多久能查到吗?”
老李说:“至少有十五年。”
“告诉江队了吗?”
“他刚下飞机,正在往局里赶。”
余晟津又问:“现场怎么说?”
老李继续说:“周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我发现了这个。”
说完,老李拿出一旁徒弟拿的证物袋。
证物袋里是一个纯银样式的翡翠叶子吊坠,红绳已经断裂。
“这是唯一一个有价值的东西了。”
“谢谢你。”
余晟津拍了拍老李的手臂,接着又沿着周边观察着周边的线索。
邵言南见他做出思考状,也不好打扰他。
周围确实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
在观察了一圈后,余晟津说道:“先让老李回去二次检查,我们先回局里一趟吧,今晚我想是不用睡了。”
邵言南坐在余晟津的车后座,一同跟余晟津回了局里。
在车上,余晟津全程无话。
邵言南是余晟津的大学学弟,小了他五岁,一个十分典型的新兵蛋子。他模样稚气未退,才来第一大队不足一个月。这是他第一次出警,面临了这样严重的骸骨案,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说不幸。
回到局里,余晟津和邵言南开始着手调查翡翠玉坠。
邵言南刚好从老李那回来,碰到了江队。
“江队,你回来了啊!”
江队低头嗯了一声,接着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
江队原名江平,五十出头,头发已经灰白,是一名老单身汉。他穿着一件军大衣,军大衣里是一件灰色的背心,背心的衣尾束进了黑色的裤子里,一双看似严厉的单眼皮眼睛下有着一张严肃的面孔,身材挺直有力像一棵雪山上生长的青松翠柏一般。
“江队!”
两个年轻人朝着上司敬礼,江平一边往里走一边点烟。
“什么情况?”
余晟津用眼神示意邵言南,邵言南拿着笔记本的内容边走边说道:“完整骸骨,女性,二十岁到二十五岁左右,目前怀疑是机械性死亡,外加右腿骨折。”
江平问他:“死了有多久?”
邵言南挠挠头:“不……不知道。”
江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邵言南。
江平的眼神很严肃,全程不带丝毫波动。
“不知道?”江平转过身,双手插兜看着他:“这么关键的信息,你居然没记下来吗?”
江平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冰冷,一双眼神也变得严肃。
江平一向以严格和认真著称,这是局里大家都知道且公认的事实。
所以在面对江平的时候,大家压根儿不敢怠慢。
余晟津替他回答:“至少十五年。”
江平一手张开,余晟津及时递上座位上的文件夹。
江平坐在随便坐在一个位置上,开始翻开文件夹查阅笔记。
小警察站在一旁等指示,全程气都不敢出一声。
看完资料,江平问他们:“那个证物查的怎么样了?”
余晟津说道:“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查阅周边的翡翠挂件资料,因为样式奇特,我想应该是很快能找到的。这也是唯一一个有价值的证据……”
邵言南刚要发言,却被老李的话打断了。
“江平,你们三个来一下。”
师徒三人几乎同时转头看老李,老李都吓得抖三抖。
他们三个来到停尸间,江平把烟掐掉,直接走了上去。
邵言南显然是没有习惯,见到骸骨就不行了。
“一具普通骸骨怕成这样?你以后遇到分尸的尸块怎么办?”
江平的话又严肃又无情,但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余晟津全程冷静,压根儿没受影响。
余晟津问:“老李,我想问一下,死者的衣服方面有什么线索吗?”
老李摇摇头:“充其量就是一条很普通的浅色裙子,颜色是浅色,鞋子是黑色的圆头包头凉鞋,也是很普通的款式。什么身份证件,通通没有。”
江平还在拿着证物袋,对着灯光在仔细看着翡翠。
老李继续说:“现在唯一能确定就是,这副骸骨是一名女性,身高165公分,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左右。之所以能确定,是我发现死者有生长好的智齿,但还没有去拔。”
江平放下证物袋,不忘背着手询问:“具体死因呢?”
“她的右腿有骨折,但这不是致死的原因,该女人具体死因是机械性死亡。”
江平看了一眼白骨,无奈道了一句:“既然是机械性死亡,能不能确定她是被人掐死的,还是闷压口鼻死的?”
老李说:“我觉得是被人掐死的,而这块玉坠的红绳断了,我想是死者挣扎的时候不小心被弄断的。”
说到这,江平转向看着邵言南:“小邵,记下来没有?”
邵言南颔首:“记……记下来了。”
老李示意江平:“对年轻人宽松点。”
江平语气平淡:“要是宽松,这些年轻人就废了。”
余晟津又拿着江平手里的证物袋仔细看了看,这一次隔着灯,他发现了不对劲。
“小邵,你看到没有?”
邵言南往前看去,眼神仔细看着翡翠挂件。
“颜色!”邵言南拿着握着笔的手惊了一声,“这挂件上有颜色。”
江平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点头:“小邵,通过这个颜色,你想到了什么?”
邵言南继续分析:“通过这个颜色,可以判断出死者之前接触过。可能是不小心蹭上去的,也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余晟津也是一脸满意的模样,说道:“小邵,你上道了。”
三人回到办公区,开始把刚刚的笔录以及笔记开始整合。
时间现在是将近十二点,显然又是一场不眠夜。
邵言南想着刚刚挂坠上的颜色,他问余晟津:“晟津,你觉得这是一个什么颜色啊?”
余晟津还在对着电脑打笔录,一边说:“我觉得像绿色。”
邵言南也觉得是绿色,但他从来没有在生活里见到有这样的绿色存在。
余晟津用余光看到邵言南在思考。
那般思考,像是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定论。
“有着这样的颜料,我已经拜托法证去调查了。”
江平递上两个杯子,里面沏好了茶叶,一一给两个年轻人送去。
送完茶后,江平把白板腾出,开始梳理证物关系图。
江平对他们说:“我已经请法证帮助我们去做颅骨复原,如果颅骨复原找不到人的话,我也只能请陈警官帮忙画画像找人了。”
邵言南喝着茶,不忘低头询问一旁忙碌的余晟津:“不是颅骨复原了吗?还怕找不到吗?还要画画来找吗?”
余晟津若无其事地说:“画像可以帮你复原这个人以前的样子。因为颅骨复原不能百分百作数,但是在这方面的话每一个的头骨都是独一无二的,运用合理分析和骨架结构,通过人体的骨骼结构可以推理出之前的年少时期或者未来的年老时期。”
“这个陈警官,很厉害么?”
余晟津轻轻地笑了一声:“厉害,她非常厉害。”
打完笔录,余晟津开始研究玉坠的颜色。
他又拿着证物袋仔细检查了一遍。
按照上面的颜料来看,应该是在衣服遮盖的保护下才得以保留。
根据现场拍照的照片来看,除了那块断绳的玉坠还尚有价值外,江平显然是线索全无。
女孩穿的衣着和鞋子都是大众穿的普通款式,显然也就只有玉坠成为了这案子唯一的切入点。
邵言南负责寻找玉坠的来源,余晟津负责玉坠上残留的颜色和证人笔录,江平则负责脉络图分析。
他们忙到了早上六点,邵言南终于找到了符合玉坠的五家店面。
几乎同时,他们也获得一份法证交来的画像。
女孩看着有二十岁左右,薄唇圆眼,模样粉面含春。
江平叹气:“这女孩长得挺好看的啊。”
余晟津也看了一眼:“我也觉得,长得很有气质。”
“太可惜了,真的……”江平简单地顿了一下,“你把这个发下去,做协查通告,彻查12·21大案。”
邵言南走上前,递上手提电脑交给江平:“江队,我找到了五个符合这玉坠设计的店面,需要挨个儿查么?”
江平的语气不带丝毫温度:“查,给我查的彻底明白。”
“孙局那边怎么说?”
江平插着腰,喝着手里的茶,接着说:“孙局那边我会说的,先发协查通告。毕竟这个骸骨多年未见阳光,我想肯定有很多人来报案的。”
余晟津整理好协查通报材料一并发送,接下来就是等候消息。
一夜下来,余晟津三人已经累的飞起,天也慢慢亮了。
邵言南已经半死不活靠在办公椅上,眼睛斜看着余晟津,随后闭了闭眼。
还没闭眼到五秒,余晟津拍了拍邵言南的肩膀:“起来吧小邵,我带你回我家睡。”
邵言南睁开眼,看了一眼余晟津。
“没事学长,在这睡也挺好,万一要出警呢?”
江平在一旁道:“出个屁,事情已经初步处理好了,现在你回宿舍没啥用,你先跟着小鱼儿回去吧。”
邵言南站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走吧,我带你回去。”
余晟津把羽绒服穿好,不忘把剩下的茶喝了个一干二净。
不比邵言南,余晟津已经清醒了很多。
邵言南是这个月才来的新警察,对于疲惫什么的还处于一个初级阶段,熬夜啥的还只是一个耐不住的身子。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天亮了,邵言南跟在余晟津后面上了车。
余晟津家也不远,开车也就三分钟左右,一会儿就到了。
那是一个简单普通老式的小区,没有电梯,已经有好几个老人拿着菜篮准备去买菜了。
余晟津把车停在一边,带着邵言南往前走。
“学长,这是你家啊?”
邵言南难以置信这是余晟津的家。
“怎么,不像我家吗?”
余晟津一边笑,一边带着他拐弯进了一处居民楼。
“不……不是,我总觉得你住的不是这种地方的人。”
“那你觉得我应该住哪?”
“电梯公寓。”
余晟津说道:“我跟我妈住,这里离我们的单位都很近,而且这里很方便,去哪都很近。”
邵言南跟在余晟津后面走了进去,跟着余晟津上了四楼。
四楼一共两户,余晟津家在左边那户,旁边还有着一个垂在一旁的平安的红色对联。余晟津家还多了一个防盗门,上面贴的福字也快要掉了,基本没有什么痕迹可言。
余晟津很顺地打开了防盗门,接着敲了几下里面的香杉红木门。
只听到里面有拖鞋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里面有个身穿家居服的中年女人开了门。
“妈,我带我同事回来。”
那女人嗯了一声,接着说:“进来吧。”
“阿姨好,我是邵言南,余晟津是我学长。”
“你好小邵。”
余母话语不多,邵言南看着她用橡皮筋随便挽了一个发髻,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服。
给他们开完门后,余母就回到房间了。
余晟津蹲下身给邵言南拿着拖鞋,说了一句:“你把你外套放在衣帽架,我带你去我房间歇着。”
“晟津,那你呢?”
“我没事,我现在不需要睡。”
邵言南放好衣服,跟着余晟津来到里面的房间。
虽然这个家外表普通,但邵言南觉得这房间和家的格局还是很干净的,尤其是余晟津的房间。他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个单人沙发,一个书柜和一套书桌。床对着窗户,窗户开着,透着一丝新鲜空气,很清爽。
“你睡吧,我去洗个澡。”
余晟津把羽绒服脱下羽绒服放在椅子上,自己抄起床尾的毛巾和家居服去洗手间,
邵言南并没有睡,而是沿着门到书桌的方向走了进去。
毕竟第一次来别人家,他多少也要懂得收敛。
他靠在窗边的墙面,低头刷着手机里协查通告的更新情况。
由于是早上,评论并不多,也没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你怎么还不睡?”
余晟津打开门,看到邵言南的举动,他觉得邵言南很奇怪。
“没事学长,这是你家,我……我坐这。”
“那你坐那吧,不过我现在得睡一觉,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睡,不然接下来这几场大夜有的你受。”
邵言南直接挨着单人沙发坐下。
“我建议你赶紧睡觉,要不然这几天的大夜估摸着有你受的。”
余晟津的语气很冷漠,全程下来不带丝毫温度。
邵言南还是坚持坐在沙发上,余晟津把一旁的毛巾被扔给他。
余晟津刚躺下,手机就响了。
不过好在是微信提示音,所以余晟津并没有在意。
余晟津直接选择倒头就睡,整个房间只剩下了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