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司凤

今天是开机以来最大场面的群戏，第二次簪花大会的后半段，司凤现妖身。

这段戏的调度复杂，十台弩机，道具组肝了半个月的几对大金翅膀，一卡车的剑，就连群演都有两三百人。因此A组与B组临时合并，两位导演分别负责现场台词跟打戏。

前面复杂的打戏都已拍完，群演们躺了一大半作背景板，剩下的都跟在各派掌门后面等着指令。

璇玑刚打断大宫主与司凤之间的对峙，叶菁半抱着成毅，少阳的几人在她身后不远处站了一圈。

“来，准备——开始！”

“司凤，你受伤了！”

她扶着他站稳，司凤有些心慌，问她怎么来了。

璇玑不答，轻轻替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神情困惑：“发生什么事了？离泽宫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瞬间避开了视线，褚磊这时却带着少阳众人上前喝问道，整个离泽宫包括禹司凤，全都是妖，你身为掌门之女，难道要跟妖站在一起吗？

璇玑瞳孔一颤，还未理清关系，就直起身挡在司凤面前，言辞恳切。

“这其中定有误会，我从未在司凤身上闻见过妖味，就算离泽宫都是妖，司凤也不可能是，你们不能冤枉他！”

昊辰见状祭出一枚龙晶。

“每位离泽宫弟子都有这三枚龙晶封印妖身，那日若不是你挡住第三下打妖鞭，他早已现出原形！”

璇玑看着那物，猛然想起在青木镇时，司凤身边相似的龙晶，一时怔忡，他说过，不会骗她……

她复又抬头，倔犟着解释，这只是亭奴为司凤治伤用的，她可以用性命担保，司凤，绝不是妖。

“璇玑，别说了。”

他红了眼眶，被她转身执起手，才终于看向她，泪如线珠。

眼前的女孩神情慌乱，眼中满是信任与委屈。

她说，“那天在浮玉岛，你说过，你不是妖……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司凤，你再说一次，只说一句，我就信，好不好？”

“对不起……”他惨然道。

手上的力道忽然轻了，他心中一痛，感受着女孩慢慢松开的双手，鼓足勇气为自己辩解。

“可我绝非天墟堂的妖族。”

璇玑怔怔望向他，那茫然失神的样子，如同他们初见那日。可那双眼，已比当时的纯稚多了太多东西。他既爱，又悔。

她呢喃着，似是习惯性的回护。

“你跟他们，不一样。”

楚影红忽的上前将女孩拉开，无力的手划过指尖，他终是不敢抓住挽留，只是看着她愣怔的眼，自嘲一笑。

“你们人族，从来就是非我族类者株。”宫主击退一批人，振翅飞至司凤身边，冷冷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爱他一辈子吗？是妖怎么了？是妖就不行了吗！”

“不，不是的……”

璇玑慢慢摇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泪如泉涌，耳边却听师兄与爹爹说着什么以绝后患，身边便祭出数道灵力光芒！

“不要！”她看着司凤痛苦的表情，疾走几步，又转过身对着少阳等人哭求，“别伤司凤！他和那些妖不一样，他没有害过人，不要伤他！”

“璇玑！”褚磊痛心道，“在点睛谷外，你娘带你求医，遇见了皓凤女侠，却被金赤鸟妖追杀，你娘是怎么死的，你不是记起来了吗！我们与金赤鸟妖，不共戴天！”

璇玑一怔，又听司凤忍痛对她解释：“璇玑，相信我，这当中肯定有误会，我一定能把事情查清楚的。”

“司凤，你还要给她一个交代吗？”宫主讶异看他，复又大笑着，厉声道，“那你让她来杀我好了！”

他看向璇玑。

“原来你就是那个婆娘带的小丫头，早知道，我一并杀了你！”

她只觉耳朵嗡的发懵，脚下一软，退了两步又定住，抬着眸描摹宫主的妖纹，竟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面上泪痕犹在，轻声问道：“杀害我娘的金赤鸟妖，是你吗？司凤，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他亦不敢置信，仓惶道：“我没有瞒你……”

“可你一直都在骗我……”

璇玑的神色一寸寸冷下来，抬手唤出定坤，双眸黑沉沉，牢牢盯住宫主。

“我今日，要为我娘报仇！”

定坤泛出冰冷灵光，宫主见状，蓄起妖力全力一击，转而升至空中，不知用了什么密法，竟从众人身体里抽出血线来。

璇玑半跪着用灵力护身，身旁亲人朋友具都无力反抗，只见司凤护在了她的面前，可仍是杯水车薪。

她对宫主狠声道：“我要杀了你！”

司凤抱住她，“璇玑不要！这是他灼妖丹自损的蓄灵之法，威力巨大，你会被重伤的！”

“我不能让他再伤人了，你放开我！”

“以你的功力根本杀不了他！相信我。”他眼中有泪光闪过，在说服她也像在说服他自己，“相信我。”

璇玑神色复杂，他已经骗过她一次，就算是像他说的这样，他又能怎么阻止呢……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左手使力推开司凤，便腾空向宫主刺去。

薄而利的龙彻被主人驭使着挡了片刻，却仍未挡下，定坤剑灵光大涨，少女双目深邃如潭渊，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被击落的白影，继续刺去。

“璇玑！”

他惊讶于自己并未受伤，可这一剑威力比蓄灵之法更强，若是……

司凤不再犹豫，妖力解封，华美的双翼轻轻展开，千钧一发之际带着他挡在了宫主面前。

毫无灵光的剑尖入体。

他看见少女的眼里又有了神采，握着剑身吐出一口血来。

“司凤！”

璇玑只来得及收住灵力，却收不住剑势，恐惧地看着他用手生生拔出了剑，轻柔的妖力将她推向地面。

他解开了蓄灵之法，却解不开妖与人之间的仇结。

司凤看着少阳众人合力攻向他们，璇玑的犹豫不决，心知这条情路比他想的还要坎坷数倍。

他攥紧胸前衣物。

宫主扶住他，担忧道：“司凤，你的情人咒发作了！”

……

从天明拍到快要日落，为了采集近景和恰到好处的泪珠特写，他们连续哭了一个多小时。

剧组收拾装备转场，叶菁申请了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个人席地坐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拿着冰袋敷眼消肿。

身侧有沙沙的脚步声，有人给她披了个薄毯。

“雅雅你回车上等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人开口了，是熟悉的男性嗓音。

“出不了戏吗？”

叶菁猛的回头，只见成毅还穿着那件戏服，走到她身边坐下。

“啊——我现在看见你就想哭。”她用哑了的嗓子呻吟着，躺倒在地。

成毅操心地替她裹好毯子，掏出手机放了首歌。

“你这样呆着，胡思乱想的，更不容易出戏，不如唱歌发泄一下，哥哥可是找了很符合你心境的歌哦，来一起唱！”

什么？什么心境？？？她听他唱着“一杯二锅头，oh～呛得眼泪流，oh～”，还学rapper的手势，满脑门子问号。

可是他的oh～转调转得好魔性……

她不知不觉也跟着唱了起来。

“我说算你狠，善用无辜的眼神，谎话说了两次我就当真！”

他接着转调：“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菁翻身坐了起来，两个人越发搞怪，一会儿掐着嗓子唱戏腔，一会儿用方言唱烫嘴的rap，不会了就切歌，都会唱就自信开嗓，叶菁顺着他的播放列表唱了好几首歌，终于心满意足地又躺回地上。

成毅碰了碰她的脚。

“菁菁，地上凉，回车里躺吧。”

“我不，我要吸收天地精华。”她拖长声音说着，都带上了点气泡音，“嗯？怎么突然叫名字了？”

“啊，”他也气泡音了，“那个……”

叶菁忍不住笑了，还残留着的情绪也消失无踪，只觉得他挺可爱的。

“妹妹都是妹妹，菁菁只是菁菁？”

成毅笑着嗯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害羞，叶菁偏头看他，他正低头揉眼，星空下的轮廓格外让人安心。

“傅先生。”

她鬼使神差般地称呼道，那人闻声看来，白衣高冠的装扮将她拉回了现实，欲出口的话也吞了回去。

“怎么了？”他问着，眼里似乎有些期待。

叶菁眨眨眼，伸出手说道：“拉我一把吧，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