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

这场戏是在下午。冬日的雾气逗留了半个白天，直到午后，暖融融的阳光才洒了下来。正是因为这个天气，导演觉得可能会出太阳，赌了一把，临时将其他戏份提前，就等着这会儿抢天光。

还真让他赌到了。

此时两位主演就坐在小摊边，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工作人员围在旁边，导演拿着剧本给他们走戏。

成毅拿了个橙色的水果：“这是柑橘。”

导演脑瓜子嗡嗡的：“这是金桔还是柑橘？”

“是金桔。”某个工作人员确定道。

“好吧好吧，那我后面那个，让她吃不到的“渴望”，可以亦邪亦正，坏坏的笑，我也有，那种情窦初开的感觉。”

叶菁在一旁捂脸。

导演很懂：“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可以，挺好的，劲儿够了。那来吧，无关的人都出镜，所有人员准备——”

“开始！”

叶菁给导演讲过她早上说的话，因此现在除了一个主机位在拍他们的正面，还有个特写机位正对着她，等抓拍完她的关键镜头，又交替着抓拍成毅的，这就是跟导演沟通过的好处。

这时已经开机，她拿起一枚果子嗅了嗅，说起了第一句台词。

“司凤，你说，为什么我都没有嗅觉呢？你看，这么多好吃的，但是我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她将果子放回了原处，眼神恋恋不舍，又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乐曲，下意识朝那处看了一眼，蹙了蹙眉，“就像现在，我也听不出，这街上的曲子到底是好听，还是不好听。”

成毅一直看着她，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那落日的颜色，吹过来的风，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显然已陷入了愁绪中，自己却毫无所觉，求助似地看向成毅，低垂的眼尾像极了狗狗：“我总在想，如果我和其他人一样，能体会这些感受，那该是多么的痛快和自在啊……”

成毅有些轻嘲，其实自己也是这其他人中之一，却也耐心安慰她，“可人们日日如此，太过习以为常，反而没有你这般，珍惜你说的痛快和自在。”

叶菁茫然歪头，手却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袖角，绕在指上。

成毅看着这些食物，眼神在上面转了一圈，一看就是想到了个主意，偏头认真道：“其实很多感觉都是相通的，通过食物，你也可以体会到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眼睛一下又亮了起来：“太好了！司凤你快教教我！”

他表情柔和，递去一块糕点。

“这是甜糕，你吃到嘴里，心里会很满足，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她接过端详片刻，瞅了眼旁边的人，见他示意便咬下一大口，味蕾尝到那股甜味，忍不住笑弯了眼。

“这个真好吃。”

等她咽下后，他又指向一边，“这个呢，是莲子，莲心很苦，你吃到嘴里，会觉得很难受，就好比不开心时，难过的心情。”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取了莲子就塞进嘴里，片刻后苦得眉眼都皱成一团，“——太难吃了！”

成毅含笑看她，将手边的酒酿递了过去，见她喝了一口小激灵的样子，又捏了枚金桔放在手里。

“这个，是金桔，有酸涩之味。”

叶菁从他手中取过果子，又抬头看他，他却垂眼避开了视线，“有些感觉，似明不明，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这种尚不成熟的苦涩心情，就像这样。”

她有些疑惑，不成熟的苦就是酸么？那岂不是成熟了的酸就是苦？她将果子转了一圈，皱着眉记住了它的样子。

然后小口咬下。

“啊！”手里的果子脱手落地，她捂着自己的嘴看向成毅，用眼神控诉对方故意给她吃不痛快的感觉，就见此人正低头偷笑，唇角勾起，眉眼温柔。

她连呼吸都放轻了，眼睛一眨不眨地：“司凤，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要常常笑，我见你笑，心里就很满足。比甜糕，还有刚才的冰镇酒酿更甜更醉人。”

她低下头去追逐他的眼，成毅的眼神若即若离，惹得她上手戳脸：“像这样，这样！”

他笑着轻轻打手，“还想不想继续了？”

叶菁乖乖收回手，眼睛却不离他，他勾着唇不知拿了些什么，转过来的醉人的眼，连带着手指上的东西，都出现在她眼前。

“有些味道呢，你很想吃到，它却偏偏在你眼前，就不让你吃到。”

他的手忽近忽远，叶菁的眼神也跟着手走。

“这种呢，叫做渴望。”

话音刚落，她抓住手指便含了上去，成毅表情震动，特写老师适时推镜头，将一人羞涩、一人满足的眼神全部记录了下来。

导演适时喊卡。

“好，过了，现场准备再补点远景。”

叶菁连忙松开对方，从袖子里掏出张纸巾盖在成毅手指上，脸都红了。

“抱歉抱歉，蹭上了口水……”

成毅摆手说没事儿，两人却是同步埋头害羞。导演笑他们俩，这就不行了，后边还好多吻戏呢，这有什么，于是两人头埋得更深。

现场众人都善意地笑。

这场戏一次过，工作人员们也都有了些笑意，要知道这几天，自从他们听说了女主演是谁，心里就说不出滋味。《琉璃》的场次本来就多，又耽搁了大半个月，之前拍的全得重来，大家心中早有怨气。而这位既不是学院派，也没演过女主戏，光是流量大怎么能够保证拍摄进度呢。

今天的表现真是给了他们一颗大大的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