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寒抬袖聚灵,并不打算留下活口。注意力全然放在江沉渊身上的他,自然未发现身后有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然而至。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比起江沉渊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只是伤之分毫,这一剑攻势凌厉,染血的青峰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没有给他任何反击的余地。
一箭穿心。
见温若寒倒下后,孟瑶忙拾阶而下跑至江沉渊身边,小心翼翼的将满身血污的青年揽入怀中,颤着声音开口。
孟瑶卿哥哥……
想来白衣青年来时特意换了身衣服,并束发戴冠。可如今那发冠滚落,冠上的白鹤被外力所毁,只能依稀瞧见原来模样,那发冠似乎早已暗示了他的命运。
-不甘囚于牢笼的白鹤,终究要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他宁愿粉身碎骨,也只为和故人再见一面。
江沉渊呼吸微弱,费力的睁开眼睛,瞧着那手足无措的少年,只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江沉渊阿瑶,我没事……
孟瑶揽着他胳膊的手缓缓收紧,怀中青年本就清瘦,如今被囚于数月更是瘦的几乎脱了相。即使搂紧怀中怀中人的骨头硌的他生疼,他也不愿意放手。
他不想,也不愿。
唯恐一松手,他便消失不见了,就好比那数年前在那烟花之地罹难的母亲一般。
那场大火火势凶猛,带走了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带走他这世上仅存的温暖。
前往金麟台认亲时,他从最高一层摔到最后一层,受尽他人耻笑。
唯有他,给予他温暖,给予他尊重。
并让他感受到了偏爱的滋味。
可偏偏,命运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给了他希望,又再次让他绝望。
江澄堂兄!
蓝曦臣阿渊!
江澄和蓝曦臣首当其冲,跑到了万丈石阶之下,瞧着那面无血色的青年,只觉心痛的无法呼吸。
伐温之战虽胜,天边的那轮太阳终于落下。
他们心中的太阳也即将陨落。
扑面而来的悲伤掩盖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江澄看着形容狼狈的青年,眼泪不争气的往下落。
江沉渊阿澄……
江沉渊费力的抬起手,后者连忙握住他的手,缓缓贴在自己脸上,崩溃大哭的模样像极了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
江澄堂兄,我在,我在。
江澄一遍一遍应着他的话,颇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意思。
江沉渊阿澄……希望日后你们……
因濒临死亡的缘故,江沉渊目光愈发迷离,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江澄(哽咽)堂兄……堂兄你别说了。
江沉渊阿澄……
江沉渊固执的摇了摇头,费力的握紧他的手,声音轻若无物。
江沉渊你一定要重振云梦江氏,并……
江沉渊照顾好……照顾好我阿姐……
白衣青年的目光从涣散变得黯淡无光,呼吸也渐渐变得微弱,瞧着他生命渐渐流逝三人只觉五味杂陈,蓝曦臣强忍着汹涌而出的泪意,为他输送灵力,试图挽回那一丝渺茫生机。
江澄瞧着以往光风霁月的堂兄变成这般模样,只暗叹一声物是人非。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出半个字眼。
而那白衣青年早已说不出半个字眼,只是用黯淡无光的眸子直勾勾的瞧着他,透着一丝执拗。
直至看到江澄服软颔首,那乌发雪颜的青年方才释然一笑,纤长指尖从他指尖滑落,随后安详的闭上了那双眼眸。
江澄堂兄——
凄厉的哭喊声响彻不夜天城,远方传来不声声不知名的雀鸟悲鸣,似是在为青年的离去而惋惜。
世家子弟遥遥望着那陨落的白衣青年,皆静默无声,生怕惊扰他逝去的亡灵半分。
他们看向他的目光或悲悯,或惋惜,或同情,或敬佩,唯独没有轻蔑,嘲讽,和瞧不起。
风声渐起,万物同悲。
而那如谪仙,如皎月一般的美人儿,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