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惔还是虚弱无力的模样,但是清醒了许多,正倚着窗头翻着手上的书卷。
我刘师傅在看什么书?
刘惔没什么,杂书罢了。
刘惔微臣来台城时太匆忙,未来得及整理几书卷,便随手拿了书案上的几卷。
得了,我又该去书院找书了。
我看了一眼,刘惔手上的是《道德经》。
我刘师傅不是儒生?也看道家经典?
刘惔圣人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何况“兼听则明”,儒生又缘何不能看道家典籍呢?
我刘师傅所说在理。
刘惔咳咳!
他又咳嗽起来,我忙给他拍背顺气,过了好半刻他才好了些。
刘惔微臣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只想与人争锋,不肯让人……
我(轻轻拍他的后背)说得好像你现在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
刘惔(难得笑了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怕是我之前太锋芒毕露,光芒太盛,老天要早早收了我……
我瞎说。
我大成若缺,你是大才,才有小缺呢。
刘惔多谢你……
刘惔但愿我对殿下能“其用不弊”。
我对我?你是陛下的臣子,当然是对陛下“其用不弊”了。
刘惔我是陛下的臣子……
我(意识到好像说了他不爱听的,赶紧改口)至于你与我,情非君臣……
刘惔(追问)殿下心里,刘惔是何人?
我……我不告诉你(低头,假装娇羞)……
刘惔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侧目看了看我,轻轻握住我的手。
我刘师傅今后不要看《道德经》了,读《逍遥游》吧。
刘惔谨遵殿下吩咐。
刘惔(欲言又止)殿下……
我嗯?你想问什么?
刘惔没什么,不该是微臣问的……
我问嘛,你都起头了,问到一半又不问了,我多着急啊!
刘惔……微臣问了,殿下不能生气啊。
我好,恕你无罪。
刘惔谢大人……与殿下是什么关系?
我就这件事啊。
我谢大人是我在建安城认识的第一个人,故此有些私交。
刘惔只是如此?
我你以为还有什么?
刘惔那日,谢大人故意避着我同殿下说话,明明就是故意要挑拨殿下与我的关系。
刘惔说不准,殿下只当他是友人,可他对殿下有不轨之心。
我(忍不住轻笑)难得听刘师傅说旁人的闲话。
刘惔……哼!殿下笑我!
刘惔要么就是殿下心里也对谢大人有私心。
我本宫在你心里是那种人吗?
刘惔(鄙视)这可难说呢……什么谢大人,什么桓将军,还有什么羊公子……咳咳……
刘惔还有……还有什么师尊……
刘惔殿下心里那么多人,哪有刘惔的立锥之地?
刘惔恐怕只是殿下今日心血来潮找我寻乐,咳咳咳……等明儿个谢大人来,桓将军来,羊公子来,你就把刘惔忘在脑后了……咳咳……
刘惔任刘惔,自生自灭……凄冷孤独……
说着,他真如陈阿娇一般顾影自怜起来,咳嗽得更厉害,揪着前胸的衣襟,眼看着又要气促。
我(赶紧甜言蜜语)刘师傅和谢大人、桓将军还有羊公子都不一样,刘师傅如此美人,本宫哪里舍得让你自生自灭,清冷孤独呢?
刘惔……
刘惔殿下是读了逍遥游,所以才如此潇洒么?
我(想要狡辩却觉得自己都没理由给自己开脱)
刘惔哈哈
刘惔低着头低低地笑出了声,捏着我的手的力度加了几分,原本冰凉的手有了几分温度。
刘惔刘真长自知福浅命薄,无福长伴殿下到白首,只求眼前还有的日子能得殿下几日垂爱……咳咳……
我又说这种话。
我上前去给刘惔拍拍背,继续“耐心安慰”。
我你好生养着,我舅母知晓一种密药,专治你这类心痛病,改日我请她来给你瞧瞧。
说完,我悄悄观察刘惔的神情。
刘惔的神色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并非喜悦而是一丝谋算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若不是我跟师尊学过“识人术”,我绝对察觉不到他的神情变化。
又多亏了我跟师尊学过“藏神术”,一般人看不穿我的小九九。
我假装无事发生,继续轻轻给刘惔拍背,并更加色胆包天地伸手到他前胸上去帮他顺气。
刘惔嗯……
我累了吗?想睡了吗?
刘惔殿下又想哄睡我,好跑出去见其他人吗?
我我,我哪里是那种人!
刘惔咳咳,那……(他忽然往我怀里倒下来,倚着我,头靠在我的肩窝里)那微臣今日就大不敬了……
刘惔(声音越来越轻)说来奇怪……我常做噩梦……只有殿下在旁边时……(话没说完已经睡着了)
我想要把他放下,可是刚要活动刘惔就咳嗽,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听着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再加上他的一把青丝柔顺地垂在我的脸边,淡淡地茱萸香在我鼻尖散开,惹我心猿意马,抱着刘惔竟有些不舍得撒手了。
抱了一会儿,我也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