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入宫探望。
陶壶在火炉上悠悠热着，壶中清泉渐渐沸腾，散发沁人心脾的幽香。我取出茶器，将煮好的茶水分离，递给皇后。
“煮茶这一道，还是阿娆你有讲究。”皇后娘娘轻抿一口，神情舒适地道，“说吧，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还得是姑姑您会品茶，且皇后娘娘最是通透，玉娆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地过您呢？”我接着为皇后续了一杯，方道，“也没什么，只是当年我与乾清宫的若曦姐姐关系甚好，多亏了她教我，我才会这煮茶技术呢，只可惜…”
“玉娆，你可知她犯了何罪？切莫为她求情，以免惹祸上身。”皇后娘娘严肃神情，对我说道。
“玉娆明白。只是，她已经在浣衣局待了两年，好好的人儿，在那里受苦，玉娆于心不忍。我想，其实万岁爷对若曦姐姐也并不是完全无情。”
“玉娆，你要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后娘娘仍不为所动。
正在为难间，我突然看到案上的糕点，微微一笑，道，“是玉娆有些失了分寸，姑姑不要生气。只是若曦姐姐，她不仅泡的一手好茶，也很会做糕点，我想，万岁爷应该还记得那个味道吧。”
“哦？她还会做这个？”皇后在后宫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既然她愿意问下去，那就说明事情有转机。
“姑姑，不瞒您说。自那日姑姑对我一番教导，我深知女子与家族之间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玉娆不才，却也总是忧虑，我钮祜禄氏虽如日中天，而今朝堂却波诡云谲，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我察言观色，发现皇后略有动容，“我嫁入雍王府以来，深知自己与四爷已是唇亡齿寒，四爷胜，我便好。倘若四爷有什么不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
皇后听言，思索了片刻，道，“也罢。本宫深知玉娆是个有谋略的。这御膳房的糕点，吃多了也腻烦，相信皇上也愿意尝试些新鲜的。”
我见目的达到，便再三感激了一番，自是不表，辞了皇后向永和宫赶去。
却不想，四爷在永和宫外等我。见到我，上下打量一番，略顿了片刻，方道，“我们一起进去吧。”
进了永和宫，我们才知道，原来十四爷也在。我不由腹诽，这十四难不成是个妈宝男，怎么老来永和宫找妈妈？
“额娘吉祥。”我和四爷一同向德妃行礼。
“十四爷吉祥。”我又向十四行礼。
“真是难得，你们兄弟居然又碰上了。”许是刚跟小儿子说笑，德妃心情很好，又见到我，说：“玉娆也进宫了，本宫离了你，方知你之前侍奉本宫有多尽责尽力。”言语间，仿佛在借我而打压四爷，全然不顾我也是她的儿媳妇。
“额娘说的哪里话，如果额娘需要玉娆，打发人来说一声，玉娆即刻进宫就是了。王爷事务繁忙，做媳妇的理应替王爷尽孝。”我不以为意，忽略她言语中的讥笑，淡然回复。
“原来，我却不知，一个侍妾也可以替夫君尽孝道。”一旁的十四悠悠地挑事。
眼看四爷握紧了拳，我暗中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才笑着回道，“是妾身僭越了。只是妾身出自永和宫，德妃娘娘是我的故主，妾时刻不敢忘娘娘恩情。王爷府中，王爷与姐姐时常对我们训导，一定要孝亲敬老，不能辱没雍王府声名。妾身一心需要尽孝，不想失了礼数，还请娘娘治罪。”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此时此刻，我只觉得，幸好若曦不喜欢这熊孩子，我都想跟他打一架了。
眼见儿子与女子斗气，德妃有些不快，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玉娆的孝心，本宫知道了，怎么会怪罪你呢？如今你们兄弟俩都如此纯孝，额娘真的很开心。只希望你们兄弟和睦，这样额娘才会安心。”话里话外，还不是怕十四落人口实。
“是的，额娘。儿臣还有事务在身，便告退了。”四爷越发沉默，我也只能跟着他告退了。
走出永和宫，我看着这红砖白墙，突然觉得非常无力。这样高的墙，宫内人看到的，永远是那小小的四角天空，每日说话中咬文嚼字，行动间处心积虑，真的让人厌烦极了。又想到身处浣衣局的若曦，此时此刻，我更加理解她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
君不见长门咫尺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宫院深深，似一张见不到底的大嘴，把人吞噬掉。
“走吧。”见我怔愣不前，四爷提醒我道。
“爷，今儿个，您能配合我一件事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