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祖父,余淮之是没什么印象的,好像从记事起,这个所谓祖父的人物,就极少从他的记忆里出现过。老一辈的人哪知道通往北方的火车如何买票啊,他们日复一日,从未离开过江南的这个商铺。
这里是他的家。
余淮之迈进大门,便看见了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轻轻踱着步子给那些花花草草一类的物件浇水。
岁月静好,屋里屋外都透着朴素的气息。余淮之嗅了嗅,闻到一股檀香木的味道。
好闻极了。
他忽然转头看向江南雨,眨了下眼。
江南雨身上好像也是这个味道,怪不得会这么香,就在船上,江南雨向自己凑近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好闻。
老人给花浇完水后,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两人,他慢慢悠悠的转身放回水壶,似乎并不意外也不着急。
“来啦?”余正没转身,给那些盆栽重新排了位置,用剪刀小心的剪下那些枯枝烂叶。
余淮之轻轻的“嗯”了一声,叫了声“祖父”,过去给他帮忙。
江南雨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他挑了下眉,盯着余淮之的背影看。
“你小叔也不跟我学手艺,”余正没有缘由的来了这么一句,似乎并没有因为多年未见余淮之而把他当外人:“他觉得,是我束缚了他。”
嗯?
余淮之听得一愣,不知道回答什么,拿着剪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小之啊,”余正还是未抬头默默念叨着:“长这么大了啊。”
“是。”余淮之点点头,不明白余正此刻的忧伤从何而来。
余正叹了口气,一转头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江南雨,他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哎——?还带了朋友来啊?进来坐。”
江南雨听了,就进来了。
“这样不礼貌,”余正侧身小声教训余淮之,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
余淮之听余有振讲过,余正和夏知。
余有振说,夏知是个女强人,余正以前是个教书先生,两人在一个家庭里的身份,像是颠倒了过来。余正持家,夏知赚钱。
余有振说,他喜欢余正也讨厌余正,喜欢他的所有,讨厌他的温润。因为那是他的父亲。
他恨夏知,恨透了。
他幼时所有的关心爱护都是余正给的,夏知赚了大钱之后,就离开了江南,去了很远的地方。
“祖父,”余淮之看着余正黯然神伤的眼,猜出了大概是因为什么。
余正笑了起来,很轻很轻,他看着余淮之和江南雨:“从北方带来的朋友?”
余淮之还没来得及否认,余正又接着说了起来:“那感情也会不错,正好,两个孩子,正好陪陪我这一把老骨头。”
他没说什么,余淮之却觉出了什么。
“饿了没?”余正放下手里的剪刀,招呼他们往屋里去:“我饭都做好了。”
江南雨看看余淮之,抬脚就走进去,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余淮之白了他一眼,也跟了进去。
不得不说,余正做饭是很好吃的。连余淮之这个挑剔的性子,也吃的连骨头都不想剩。
吃到一半,余正忽然放下筷子,朝他俩抬了抬手:“我有点困了,去睡会,你俩先吃。”
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足,他只是过够了孤独的日子,他只是没有人陪,他其实很容易满足。
余淮之起身要扶他,被余正按着坐下。
“我还没老到自己不能走呢——”余正笑了笑,背着手进了卧室。
余正睡下去后,江南雨替他收拾了碗筷。
余淮之搬了两条高板凳坐进了院子,院里种了一棵花树,还未到花期。
他晃着两条腿等江南雨,感觉和江南雨好像熟络了起来。
明明是初见,却又熟悉的不得了,好像在记忆的深处,见过了好久好久,记不清了。
他不愿再想这么费脑筋的事。
下午的风和煦,吹在人脸上,很舒服,被树荫遮挡,阳光也不算太大,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朴实,却好像也不错。
江南雨端着一盘冰镇西瓜,坐到了他旁边。
“给。”
“谢谢。”